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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狼母(下)

江寒血也在马上唱了个诺,嬉笑着说道:“老爷子尽说笑话,守着你这大金主,我岂能不积极些?按照刀客的规矩,启程便要先收一半的镖金——我昨日刚收了三百两的黄金,原本是不该开这个口了,奈何手下的兄弟们却都是些穷光蛋,怀里要不揣着点硬通货,走路也不踏实,您看?”

“应该,应该!”薛怀刚是出奇的好说话,简直比平常的客商还和气十倍,听江寒血这么说,也不问多少,直接地叫人端上一盘白花花的银锭。

张二狗等人看得眼睛都傻了——昨天才每人二十两黄金到手,今日又多出一盘白银,这是财神爷下凡还是善财童子转世?想来大哥平日里说的“以理服人”果然是不错的,你看现在,就和和气气的说几句明白话,白花花的银子就乖乖送上门来了。

薛怀刚让十三兄弟在一旁分着银锭,自己领着江寒血与和亲队伍的一些重要人士去碰了个面。鸿胪寺少卿杜铭宇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日里负责接待各方来使,很会交际应酬,见面之后满面春风,猛拍了一通马屁,说得江寒血满心欢喜;赵横却是和他碰过面的,心里面正在翻云覆雨地恨着,哪里能给他好脸色,不过看在薛怀刚的面子上勉强应了个声,一拉缰绳便跑开了。

不但赵横对他吹胡子瞪眼,其他的龙武卫兵将也都不拿正眼看这十四个人,不时有人打马快跑从他们身边冲过,扬起满地的沙层。看在白花花的银子的面子上,起初一两次大家也不计较,只是暗地嘲笑对方的骑术差劲,可次数多了之后,有人便按捺不住了。

张二狗说道:“瞧他们这熊样,还在咱们面前耍威风!一支两千人的队伍,不但没有斥候,连负责开路和殿后都没有,民壮和骑兵挤在一块儿,要是真遇到沙贼——不要多了,给我五百便可以撵得他们鸡飞狗跳。”

牛大力仔细想了想,说道:“哪儿来这么大群的沙贼?吴贼被大哥剿了之后,王鹞子儿吸纳吴家残部,手下人手有所增加了,也不超过两百之数,要真有五百沙贼的窝子,谁还敢从这道上走啊?”

李三蛋也附和道:“就是!你看人家那盔甲,那马槊,那弓箭……这身装备没个几十百把银子别想置办下来。别说五百,就算来上一千,只要不是耸蛋到家的人就能赢!”

江寒血接嘴说道:“别的也还罢了,我就是眼馋他们他们那副好弓——两石的强弓,比西铁勒人的骑弓硬多了,那可是咱们大越朝压箱底儿的宝贝……只是放在他们手里可惜了,只是装样子而已。五斗的软弓他们都未必能使得好,两石?拉都拉不开!”

按照大越兵制,初学者用的软工五斗力,骑弓六斗力,步弓八斗力,力大且善射者可用一石硬弓,这两石强弓拉满了足有二百四十斤的力(注:参照唐制,一斤约合660克,两石强弓拉力超过300斤,非神力者是拉不动的。宋氏记载岳飞能挽三百斤,用八石的弩,不知道是不是蒙古人对武力的崇拜而有所夸张,只能囧一个),多是仪仗队用来炫耀武力的装饰,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断难拉动。

张二狗奇道:“大哥,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会用弓?”

江寒血立即红了脸,他在这里指责别人弓技差劲,自己却是连弦都没摸过几次,不耐烦地回道:“谁是生下来就会的?给我摸上三五月,百步穿杨不敢吹,五十步**人是没问题的……你尽啰嗦这些干嘛?该布置的斥候还得布置下去,这群少爷兵是靠不住的,万事都得靠我们自己!”

“好嘞!”张二狗痛快的答应一声,领着五六个兄弟跑出十几丈,忽然又掉头回来,对江寒血说道:“大哥,待会儿咱把狼母请来,吓唬吓唬他们?”

正说话间,又是一个龙武卫冲了过去,故意将马槊横放在马背上,撞了张二狗的马屁股一下,马儿吃惊站了一个直立,要不是张二狗骑术高明,就要给摔下去。这下江寒血也来火了,吩咐道:“去,把狼母请来,娘的,你让我吃沙,爷爷让你吃屎!”

“好嘞!”张二狗开心的拍马去了,远远地跑上了一个沙丘,拉开了嗓门大声吼叫,一边吼一边来回奔跑,叫声异常凄厉,倒和狼嚎有几分相似。

赵横等人都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听得心里聒噪,正想上前去制止,忽然看见远处左侧的沙丘上出现了一大群小黑点,径直朝这里跑过来,同时在队伍的左前方和右前方也出现了同样的小黑点。几群黑点汇聚成一大团黑色的乌云,越来越近,有人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吓得失声惊叫:“狼!是沙漠中的狼群!”

好大的一群沙狼啊!来自不同方向的狼群,在各自头狼的带领下汇集在一起,远远看上去足有两三百头的规模。冬天里,许多沙狼家族为了生存都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成员多达数十乃至上百头的大型的狼群,而现在好几个大型狼群又汇集在一起,威势非常壮观。

从数量上来讲,两三百头的狼群对于武装到牙齿的大越禁军构不成太大威胁,但随行的队伍里不但有大批的货物、牲口、负责运输的民壮、陪嫁的宫女匠人,还有即将成为西铁勒王妃的安宁公主——别说受到狼群袭击,就是让公主受到半点惊吓,他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然而,公主会害怕吗?

……………………

队伍正中央那辆一丈见方的豪华马车揭开一条缝,年仅十四岁的豆蔻少女长大了嘴巴看着远方的狼群,惊呼道:“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狼群啊,你快叫姓赵的慢慢走,让狼群靠近些,我好看得仔细。”

旁边的年长宫女赶紧将她拉回来:“公主当心,大漠中的狼可不是家养的猫儿狗儿,都是要吃人的,有什么好看。”

唐樱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就是胆小,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昨日也听说了,那个刀王不就是沙狼养大的吗?依我说,这沙狼倒比常人可亲些,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急了就咬,但无论如何,不会将自家儿女送去给对头去糟蹋的!”

说着将窗帘略放低些,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去,一只只地数着,看着那些饿了一个冬季,面目狰狞的沙狼,公主的心头沉闷不已。

……………………

成功招来狼群的张二狗跑了回来,向江寒血问道:“大哥,这次狼母怎么特别多些?”

江寒血笑了:“数量是增了不少,看来这个冬天狼母们过得不咋样,都急吼吼的跑过来等着孝敬呢。”两人正说着,赵横拍马跑了过来。

“姓江的,你这是这么回事儿!”拉了缰绳以后,马匹又窜出去三五丈赵横才彻底收住,回过头来大声喝问:“我们花钱雇你来,是让你保护公主安全的,你竟敢招来野畜生,要是惊到了公主,你担当得起吗?赶紧给我赶开了,否则定你个大逆之罪,诛你九族!”

“想诛我九族?”江寒血冷笑一声:“你江爷是喝着阿爷的血肉,吃着狼母的奶水长大,三岁破杀戒,八岁当狼王,这副身子骨小半个是人,倒有大半个是狼,普天下的野狼都是我亲戚。你要诛我九族,且问你杀得尽天下的群狼吗?”

赵横碰了个硬钉子,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再多言,扭头去找薛怀刚来救场。一盏茶的功夫,薛怀刚便被请了过来,托着张柚子皮一样的老脸上前拱手道:“刀王请息怒,赵将军忧心公主安危,刚才出言莽撞多有得罪,老夫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

江寒血笑道:“老爷子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算是忘年交,他一个晚辈家的,我如何能和他一般计较?”

赵横听他将自己叫做“晚辈”,气得吹胡子瞪眼,薛怀刚却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地认了这个论年纪可以当他孙子的小兄弟,说道:“江老弟既然如此说话,那我们便兄弟相称好了,这次出关,一路全仰仗江老弟照拂。老弟有所不知,那车内的公主年方十四,乃是万金之躯,自幼娇生惯养,没见过大阵仗,狼群凶悍无比,万一吓到了公主殿下,在这大漠中生起病来,无药可医,岂不是要误了大事?还请江老弟多多体谅。”

江寒血转头朝赵横问道:“这也是你的意思吧,让我将狼母请开?”

赵横气鼓鼓地说:“你若不肯也没事,我让龙武军尽数射杀了,也不过多耗些功夫,费几只羽箭!”

江寒血怒道:“哪用如此麻烦!既然是你请我出手,那我就帮你这个忙!”说着从腰间拔出黑色血饮长刀,只见黑影不见刀光,一刀下去,将赵横胯下骏马的马头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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