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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一 罗鄂瑾信入索幽 意狱忘境梦双叶(1)

昏月映空,湖畔寒苔凄凄,淡风牵拂盛芳嫩枝,婆娑摇曳。蕊香融沾烟雨,送窗流染飘入,水精宫阙芬芳清醇。

“娘亲,爹爹是怎样的人呢?”

温婉柔情地望着支颐裙膝上的稚嫩脸庞,她不禁莞尔一笑,轻舒一双玉白纤手,将幼子抱起搂入怀中,凝望许久,眸光渐莹。视线模糊依稀间,仿佛从那双清澈无暇的眼眸中,寻觅到了那人的影子。

“今夜,娘亲给恒儿讲一个故事,一个漫长的故事…”

美目流转窗阑之外,遥望着星夜穹窿之上那晕白弦月,她娓娓述起一个那世人隐逸多年不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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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逾前,外六绝阵被攻破败亡。

直至而今,绝囿之内,仅余北罗鄂门暂为幸免。缘因内六绝阵尚且支存,勉力苦撑至今。

放眼广衾无边的绝囿各处,已毫无生灵之迹,一俱皆化作焦土荒尘。此刻,若凌空遥看俯望,只可见北罗鄂门处,金碧、黑靛两道妖色径流徐徐相绕,涡央一点血红之色为其紧紧困锁,不断遭受挤压逼迫,摇烁微颤,显得妖艳异常。

颔首仰望着穹顶上那绛红血色,轻曳着絮白裙裾,缓缓挪步,不迫不慢地巡视阵中,倩丽身影亮掠所至之处,那为流丽艳红阻于围外的双色迥异的径流,便遽现片刻缓顿断止,耀华敛淡,显露出径流中本相之物。未心倏然停下步伐,移眸望向阵外那密麻拢列、不见边际的两色策兵,思忖片刻,终轻轻喟叹了一声,轻挽高举起玉白双臂,比对着阵外那已显惶恐骚动的两界策兵,柔缓将皓白手心相靠拢合,玉菱十指间结成一印。

刹那间,阵外径流顿涌波澜,先前尚循律流缠、安和默契的金碧黑靛二流,徒然间泾渭叛离,仿如应随着未心臂指所动,如扯线般各分离裂为两段断流,泾向瞬变,歪曲突兀,迎面相对冲去。只闻轰雷隆炸之声暴彻,二色异流终凶猛碰撞,使得灰黯穹空之上炽耀溅射,照显着那陨落坠地的零星纷芒。

如此异景相持甚久,直至阵外一道异光掠至,妖异径流方又重归于谐,再度融入涡潮之中,漩流盘转起来,继而耀裂出灵流芒彩,迸击在赤红阵罩之上。

强忍身心疲惫之感,未心乏弱无力地解开手印,娉婷止立原地,缓缓恢复体内灵流生息,暗自默数阵外陨落人数。

“这次又少了…”

身侧倏然突出一臂,轻托上她的臂肘,传渡来阵阵柔和灵流,令她顿觉心神几分清明。未心微微摇首,素白褶裙轻然曳晃,离脱那人掌臂,转身眸望来人之后,旋又轻声言道,“时间不多了。白牙那里,至多只能再支撑半多时辰,你们快些走吧。”

身后男子所披白衣已染满血迹,斑斓不堪,闻言不禁蹙眉,迫声道,“你仍是不打算与我们一起走么。”未心默然摇首,侧转曼妙纤躯,一边继而迈挪步伐巡视阵内,一边和声劝道,“有我在此,白牙尚可有喘息之隙。否然,恐怕不逾片刻,内六绝阵便溃散一空。你们走之时…需记得带上他…”

极心闻言沉默思索片刻,方开口言道,“黎师与讳原前辈已从“幽空意狱”归来,虽仍未能唤醒他,但却吩咐,不许我们于此刻随意动他。或许…他还是能及时回来的…”闻言,未心停下步伐,侧转倾身,靥朝着阵外那无尽的异色策兵,凝望许久之后,黯然说道,“他回来做什么呢,就算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籁音尚弥,周遭气机却倏然间猛压凝重,一股寒悚冰冷之感顿生二人心头,只闻一沙磁雄厚之声嗤然彻响,如若附耳嘶吼咆哮,“不错!他就算能回来,又能有什么用!”狂妄笑声啸天掠起,颠荡于阵内各个角落。十数道芒耀闻声疾现,烁空而起,从阵中各处,向着未心所在处飞射汇聚而来。

“摩耶亭崖…”未心睫羽敛垂,仿如凝目俯瞰裙下岩砖棱角,唇口中淡淡念道,娇丽容靥上未露一丝起伏。等至众人皆聚集于身后,方婉转过首,轻声问道,“白牙没事么?”

“白牙之前失去了片刻意识。”身侧,赶赴而来的璞梦泪雨泣诉道。

未心伸出双臂,将璞梦拥入怀中,用袖拭去她眼角之泪,“定是白牙让她前来相助的…不然,她又怎肯暂离白牙身边片刻…”瞥见璞梦身上绮纱所浸之血滴落如淋,玉板地上殷红滞痕,一路遥连阵央瑾信宫所在,心中不由一紧,“时间,真的不多了…”

摩耶亭崖负手漫步,悠然从一殿阙玉柱后踱出,漫不经心般着眼打量四周景秀,仿佛根本未将面前十数位破境之人放入眼中,缅怀地感慨言道,“虽然记不清有多少年月未回来过了,但此处的一景一物,莫不勾人怀念呐。只可惜…难得生出的大好心情,却被这腥臭不堪的绝阵,给坏得一干二净…”

望着映入眼眸的赤红绛光,摩耶亭崖不免面露一丝恨意,瞬息后却又平息一散,苍白胜雪的面容终转朝向场中众人,一字一字地咬说道,“两条路…”

“没兴趣!”一嗤哼之声打断摩耶亭崖的言语,汶颇拨弄着手中煞意盎然的倚愁崩煞,满脸皆为不屑与挑衅之色,口中戏谑意味浓厚侃然,“明狱冶门、逆戮坛枭皆毁,你们归路已绝,即便欲再开启,至少也得等个百多年。如今绝囿之内生机尽断,留你们两界数百万雄壮策兵安户在此,风流倜傥个够,岂不是诗情画意得很…”

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一晃过后又敛淡下去,摩耶亭崖放声狂笑起来,许久方止,“确然,我等归路已绝。不过,只要索幽通径尚在一日,那么在我看来,汶弟的所言便未免嫌过早了些…”众人闻言,心中皆觉不妙,摩耶亭崖轻步迈出,不急不缓,未露出一丝焦虑之色,宛若闲游般径过众人面前,移至罗鄂文碑下,一边观摩起碑古朴拓字,一边冷冷笑道,“战元异阵既然已被攻破,辛子界门原本指日可登。不过我等千算万算,确未料到老鬼偏又藏了后手,令我等窘迫到如此狼狈之地步,甚至险些俱皆覆没…”语句一顿,摩耶亭崖闲惬地将双手舒出袖外,摩抚起碑上凸字纹路,复又叹息道,“所幸…天不亡我,令我有机可趁,侵入阵内…”

不好!摩耶亭崖出手了!阵内灵流徒然凌乱,阵中方圆内仅存灵流顿被抽榨一空,场中数大破境之人皆同时引动绝攻之术,眨眼间厉芒爆裂,炙射轰袭向摩耶亭崖背后。摩耶亭崖仿佛恍然未觉,依旧凝视玉碑,轻柔抚着碑上凿痕。

“轰!”破境攻诀相叠之威何止相加即可,出诀之人皆为破境中绝强善攻之辈,仅是“天无裂变”、“熬掠煞劲”与“冰月雅原”三技之威便已可教人无从抵御。沉止等四人更是弃伤病于不顾,硬生生再度迸使“四支御异轮化极象”,合力齐攻而出。

四股崩毁天地之力猛然击中摩耶亭崖身背,顿时轰天震声彻响,耀华沸裂,碑文之处顿时被极光吞噬,陷入一片炙袭炼狱,令人再无法探知其中事物。风卷烈压自爆裂处涡旋溢出,强流猛然泻向四方,迫压逼袭场中众人。

未心面迎刺骨烈风,正欲凝神抵御,却倏然觉察体内灵流枯涸极尽,空荡一片,再无法催力抵御风压,身躯不由向后倾倒跌去。危急时刻,两侧却各伸出一双柔荑,轻柔搀扶住了她,令她得以借力,堪堪稳住身形。

“一寸天的开启尚需三炷香时间,”逍薇怡紧咬雪润樱唇,低垂黛目半响之后,忽抬起艳丽完璞的艳冶粉颊,云籁嗓音轻声喃道,“我们,赶去阵央吧…”

未心凝望着她满是坚毅之色绝世丽容,不由一叹,“你原本可以不必…”

逍薇怡轻轻晃头,俏玉面容转朝向逐渐削弱不止的极光所在,低语莺道,“一寸天一旦开启,灵封极阵须由御外转为内衡。鱼涟昏迷未醒,其中变化调度,余人之中,仅我一人可接手代之…”

闻得鱼涟二字,未心觉察到左侧搀扶之人,掌心随之一紧,心头不禁为她生出一阵酸楚。

未心倾过身子,附唇于花涧耳畔,柔声安抚说道,“鱼涟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带着余留众人入索幽通径退归…记得要快…”花涧含泪不语,颔首应诺之后,从袖中取出一锦囊,递入未心手心,强捺下心中杂乱情绪之后,涩声说道,“这是最后颗“素化补润解”,姐姐们…要…要保重…”话语至此,花涧再无法压抑中悲哀伤苦,扑入未心怀中,泣声如雨。

未心搂着怀中的泪人轻抚其背,维系片刻后,又将她轻轻推出身外,正色说道,“去吧…时间不多了…”语罢,未心侧转过身,靥朝身边众人,昂声言道,“按原先商议之策行事,各位准备妥当之后,须尽快于瑾信宫相集。”

极心闻言停下手中合印生息,气促着说道,语气中又增显几分虚弱,“我…我也留下,不然单凭你们,无法抵御烨星魁九与治纹化五他们几个。”

“错了,如今该叫烨星缺五和治纹少三,我也留下,唔咳…咳…”体内旧伤再难压制,汶颇口溢鲜血,跪撑地上,抵胸凶咳了数声方止。“别说话了!”思月痛心怒斥,连忙奔赴赶来,将双手紧按汶颇胸前,不顾自身因施展“四支御异轮化极象”之剧耗,凝出星星点点的冰魄,送入他的体内,助其原复。

汶颇轻握推阻住胸前那双皎白柔荑,颤颤咧咧站起,挥袖抹去嘴角之血,歪笑道,“省…省着点,我没事…”

“涣叔叔也暂请留下,待侄女更构阵组之后,再行离去。”闻得逍薇怡娇呼,一旁闭目静息的涣唯真睁开双目,亲蔼一笑,“为我家侄女,做叔叔的多操劳下何妨…”

未心蹙眉不展,樱口翕动,似欲言语,却见身侧逍薇怡挥手微晃示意,“阵组换置确需时耗,有叔叔他们在,我等才可放手为之。构结成阵之时,再让叔叔他们离去不迟…此时,应以顾及大局为重…”

两人凝望片刻,未心低垂下眼眉,低声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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