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择师

眼看着国祭一日一日的临近，咸阳宫里面已经有些忙乱了。当秦王将一份草拟的名单拿到手上的时候，看着名单上第一个祭酒的名字时，忽然觉得有一些熟悉，可是，这个名字让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是这个名字前面的姓是他永远也不会觉得陌生的，那个姓标示着秦国的一代将门，蒙家。可是蒙毅这个名字是这么的陌生，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名字没有那么简单，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个蒙毅应该和战死的蒙武有着很深的关系。

扶苏这几日越发的无聊了，有时候，甚至有宫女看到这位小公子经常性的发呆，对于送去的饮食也没有什么兴趣。以前还有一个爱好看书的习惯，只是此时已经不再动那些沉重的竹简了。他有时看着天空，看那里云卷云舒。有时看着大地，看那里蚂蚁爬来爬去。有时候盯着一朵花就是半天，有时候看着水中的游鱼让人感觉这个公子有那么一刻要跳进水中。

扶苏的变化更严重的是沉默，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叫妈妈了，可是随着岁月的前行，身边的人越发的觉得这位公子话语越来越少了。甚至，身边的丫鬟记得最后一次公子说话是将一个老儒骂出了房子。

姜后对儿子愈加的疼爱，她已经很少在宫里走动，每一天只是跟在扶苏的身边，有时候她拉着扶苏幼小的手臂，像是怕他忽然从自己的身边走丢一般。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只见到过扶苏拿了一次宝剑，那是他父王送他的，可是他没有拿动，那把剑相对于他的年龄实在是太重了。

而她这几日发现，自己的儿子很爱去一个地方，就是朝堂，而每次去，里面都是大王和众臣商议大事的时候。

照样是一个阳光晴美的日子，金色的光华透过朝堂的大门，打在站在后排大臣的身上，玄黑色的朝服反射着阳光。让这几位大臣有了一些慵懒的样子。忽然，在那一刻，一位大臣感觉到身后的身影，然后就看到同样身着黑衣的孩子从身边经过，孩子在那一刻，甚至脚下已经跑动开来，向着朝堂最上面跑去。

大臣们马上认出了这个孩子，在他们认出来人的时候，终于没有阻止他的脚步，因为他是扶苏，大秦的长公子。若是别人，肯定已经在瞬间被周围的武将和侍卫拿下了。

而扶苏跑到秦王的身前，在那一刻他甚至是抢下了秦王手中的竹简，那上面刻着的是一个人的名字，蒙毅。他对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看着那个用刀刻出的名字，将自己的小手摸了上去。

“父王，蒙将军在哪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扶苏在那一刻着急的问了出来，面前的秦王并没有因为儿子的无礼而责罚他，而是用自己的手摸着儿子的头发，看着儿子手指的地方。他知道，儿子说的蒙将军不会是蒙恬，可是大秦此时只有一位蒙将军。他不知道为何儿子在看到竹简上的名字时会那样，但是他自己此时也不知道蒙毅到底是谁，也就无法回答儿子的问题。

而就在此时，一身素衣的姜后站在了朝堂的门口，在得到王的允许以后，走了进来，在看到王面上那一刻的表情时，已经明白过来，看着那个竹简上的名字时，在秦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个蒙毅就是蒙武的另一个儿子，蒙恬的弟弟，寡人竟然现在才知道。”

“大王日理万机，对有些事情疏忽也不可避免，更何况这个蒙毅现在什么爵位和官职都没有。”姜后尽量压着声音，望着扶苏，知道自己和儿子在这里打搅朝堂廷议已经太久，该带着儿子离开了。

而就在此时，扶苏却握着竹简，将手紧了一下。

“我要蒙毅做我师父！”那一刻，公子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那一刻，似乎他的一句话就是最后的决定，那一刻，这个已经长久以来有着欺师不重道，有着骂走几位师傅，气走更多师傅的优良记录的扶苏公子却一口说出让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蒙毅做自己师傅的言语。

在那一刻，下面的几位大臣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就连李斯一向表情平静的脸上都有刹那的波动，只是下一刻他的脸已经恢复平静。在下面很多大臣的心中，此时都已经为这个蒙毅祈祷起来。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计算，这个蒙毅能做几天的公子长师。

按照现在的记录，做的最长的一届是李丞相，竟然做了十三天，而其他的几位就远远逊色于丞相了，竟然没有一个熬过三天的。此时，不知道这个蒙毅能不能破了丞相的记录。甚至，下面此时已经有大臣暗地里对着眼色，那显然是在传递着某种东西，只是朝堂之上，还容不得他们商量和讨论这样的问题。

“好！”此时，一个威严的不带任何犹豫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望着下面的重臣，将扶苏拉到自己的身边。

“国祭之后，蒙毅就是扶苏的师傅。”秦王说完这句话，扶苏已经拉着姜后的手走出了朝堂。那一刻公子似乎从这几天的沉闷中终于走了出来，那一刻，公子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的沉重，甚至，他像一个孩子一般蹦跳着离开了大臣们的视线。

公子不就是孩子吗？怎么会让人有一种公子像孩子一般的感觉，有几个大臣不得其解，挠了挠他们已显苍白的头发。

朝堂之后，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蒙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蒙恬只是哭笑不得。这个长公子的事迹他还是听说的，赶跑了四位师傅，气跑了七位，当朝的丞相在朝堂上愤恨的辞去了座师的职务。整个一个座师杀手，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这次执教公子，会不会更惨。当他想到自己弟弟被三岁的孩子赶出流岚宫的样子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他旋即面色凝重起来，看着不远处那里一个穿着紧身黑衣刺出长枪的身影，将自己的手撑在案几之上。

弟弟自小不在家中，在外游历十载，为何这个公子一口就让自己的弟弟做师傅呢。要知道，此时在咸阳里面，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蒙毅到底是谁。可是，听外面人的消息，公子定然是在听到自己弟弟名字的那刻，就已经决定自己的弟弟为他的师傅。

蒙恬自然想不出其中的原因，只能看着那个舞枪的身影叹息一声。是福是祸，恐怕只有日后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