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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惜别(下)

当队列重新整齐,身后的骑兵们都已经紧握马缰,那一刻,那朵怒焰玫瑰就飘扬在扶苏的头顶,扶苏有些潮潮的眼睛看着那里。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将这些骑兵带到战场,因为他的年龄,因为他的身份,即使他的才能可以最大的发挥这些骑兵的作用,但他知道,他仅仅六岁,六岁的孩子将军虽然并不是没有过,但是他多了一重身份,使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的父母,整个大秦的权利机构,甚至他那些先祖都不会同意他去往战场,而他的战士们更不可能让他去战场。

“蒙恬师傅,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怒焰玫瑰。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三年以前还是你将那个考题给我的,我相信你,你一定会照顾好我的怒焰玫瑰的。”那一刻,孩子的心中一遍遍的说着,然后望着头顶那片飘散的红,那一刻,孩子的眼中,似乎经历了战火,经历了征杀,经历了边关冰冷的岁月和飘散在天空中的雪。

他默默将眼睛闭上,然后说了一声,出发。

红色在咸阳宫里飘过,周围已经有成堆的宫女和内侍在不远汇集观看。三年,他们也与这些骑兵相处了三年,供给他们,照顾他们,为他们拿过枪,牵过马。三年以前,他们也怕这些从城外而来的战士,甚至在开始的时候,他们中间几个人还有被这些飞驰之中的战士瞬间撞飞的经历。但相处的三年,虽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也有一些不舍。人群里有哭声,低低的呜咽。不知道来自何方,又将哭到何时。

骑兵走出了宫门,咸阳的主干道上,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大量的市民其实很早就汇聚在这里,道路被市民自发的打扫,路旁的垃圾也被清理一空,此时,在看到从宫门口走出的骑士身影时,人群自觉的向两边分开,那不是因为恐惧,在三年之中,这些骑兵几乎每一天都会从这里经过,他们早已经熟悉。有不少人家都得到过这些骑兵的帮助。

家里没有年轻壮劳力的人家,这些骑兵帮助他们修房子,挑水,担柴。家里有人疾病,却没法支付药费的时候,是这些骑兵帮他们垫付。家里的院子里,这些骑兵帮他们打扫,修缮,园子里的菜也是这些骑兵帮他们浇灌。

有多少孤寡得到过这些骑兵的帮助,有多少幼小亲切的叫过这些骑兵叔叔,又有多少姑娘,深夜在那里深深怀恋自己在训练中的恋人。

不知道谁将消息传出来的,市民们都自发的来到了这里,其中,甚至有昨晚连夜赶来的人,他们来自咸阳城的周边,他们来送他们的亲人。

那里,艳红的队列缓缓的前进,怒焰玫瑰的战旗飘过,多少人止不住哭泣,路旁,都是哭声,苍老的面容,孩子的童颜,年轻妻子深深眷恋的眼眸。

不知谁第一个抛洒出红色的花瓣,转眼间,骑兵们前进的道路上,鲜花飞舞,那如同红绸一般的红,在那里迅速的铺展,一条深红的道路,一条充满亲情的道路,一条怀着浓浓眷恋的道路。那些飞扬的花瓣,那些纷飞的泪水,那些低低的呜咽。

骑兵们的腰更直了,但他们的脸上,再没有以前严肃的表情,他们跟在公子的身后,脸上也禁不住的有泪水滑落。他们是大秦的战士,曾经

早已经将生命交托战场,他们是大秦的战士,不止一次的经历过腥风血雨,他们来到咸阳宫之前,都是最优秀的战士,在这三年之中,他们又一次的成长。本来,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异常坚强,但是,此时,他们才发现,其实心中还是有那么一抹软弱。那抹软弱是那般的顽强,不敢碰触,只要碰到,就会有伤心充斥心间。

鲜血飞溅的时刻,他们不会哭,肢体断裂的时刻,他们不会哭。可是,此时,那一条深红之路上,怒焰玫瑰的旗帜之下,那些骑兵们都流下了泪水。

骑兵们已经在人群里发现了自己的亲人,那是父母,是妻儿,是家里的兄弟。但那一刻,队列依然没有丝毫的混乱,路旁的人流也默默守护在那一道并不存在的防线之外。

扶苏已经忍不住了,公子的泪水打湿了衣服,望着抱紧他的姜后,看着周围那些悲伤的面孔,将视线转到那些跟随了他三年的战士身上。

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腰要直,气要壮,要有一番大作为。怎么能天天学小儿女的摸样。那是扶苏曾经教训那些想家战士的话,但是此时,他自己也是泪水苍然而下。

“妈妈,能让我的怒焰玫瑰和家人聚聚吗?”扶苏问抱着他的姜后。

“全体听命,我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全部在北城外的城门口集合。”姜后一句话,身后的战士迅速的散开。

这还是她第一次指挥得动这些战士,而且,这道命令似乎被这些战士全部无条件的执行了。后来有人在统计怒焰玫瑰执行命令的速度时,不禁发现,怒焰玫瑰军团执行命令速度最快最迅速的一次,不是执行扶苏的命令,而是姜后的,这也是姜后一生之中唯一一次命令动了这支军队。

“扶苏,我们在城外等他们。”姜后一句话,白马已经奋起四蹄,向着城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有多少拥抱,多少眷恋,多少话语,又有多少不舍。

繁花飞不尽,总是离人情。

扶苏默默的向着身后望去,那里,战士们的面孔已经模糊。但似乎依然真切,在那里,他没有看到,一个人也在看着他,那个人和他一般,一身黑衣,头上挽着一个普通的发髻,将长发束起。

那个人扶苏认识,那就是蒙毅,三年以前,以近乎无赖的姿态逃离了做扶苏师傅的命运,而此时,当看到那匹白马远去,再看到身边那片温情离别的场面时,这位日后大秦八大主力军团之一的蒙家近卫轻骑统领,日后被誉为一代帝师的人。此时觉得三年之前,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他此时想起哥哥的话,恍然知道,哥哥当年的见地是多么的正确。他叼着枯草,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然后消失在巷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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