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了。就连最初的那几颗星辰都隐没在云层里,天空乌云浓密,掩盖住了光芒。房间里十分昏暗,从窗户照进的淡淡灯光中,可以看到房门口有一个黑色影子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忽然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响起,那个黑影身子动了动,贴着门缓缓起身,他紧贴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门问:“是谁?”
门外响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少爷,是我,老陈。”
清澈的眼眸在黑暗中变得闪亮,白皙的面颊上透出喜悦的光,他惊喜地说:“陈叔快给我开门。”
接着就是一阵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门打开时,韩雪帆看到管家手拿电筒,站在门口望着自己。
“爸爸呢?他走了?”他忙问。
“是的,董事长好像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交代我好好看着少爷你。”
“陈叔,放我离开。”他恳切的说,眼眸漆黑闪亮,紧紧盯着陈叔淡黄的眼睛。陈叔望着他,在心里挣扎犹豫着,他没有说话。韩雪帆紧紧拉着管家的手,说道:“陈叔,你是了解我的,我一定要出去救我的朋友。你不会阻拦我的是吗?”
老管家望着他好一阵,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苍老的眼神闪着淡淡的忧伤。
“我放你走。不过少爷,这件事之后你能原谅董事长吗?这两年他一个人过得并不快乐。时时在梦里都念着少爷你的名字,让我这个管家看了也于心不忍。都是至亲父子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韩雪帆的心猛地痛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了爸爸已经灰白的头发和渐渐苍老的面容,他静静地望着管家好一阵,然后肯定的说:“好,我答应你。只要爸爸放人,我就原谅他。”
“好,好……”
老管家紧紧握着他的手,身体微微在颤动,已经变得松弛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泪光。
宽大的英伦风格的房间,地上铺着腥红的地毯,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客厅照得分外敞亮。欧式复古镶金边的沙发上,一个女孩斜倚着,栗色微卷的长发像瀑布般披散在肩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黑色茶几。她的神情吃惊而又古怪。
茶几上散乱的堆放着一叠材料,有泛黄的旧报纸,有老式的黑白照片,甚至还有一张复印的领养证明书。这些材料无一例外的都是关于同一个人——一个女孩。照片上有女孩婴儿时的样子,上幼儿园时的样子,读中学时的样子,那张最新的照片上的女孩和沙发上的栗色长发女孩长得很像,只不过照片上的女孩戴着厚厚眼镜,梳着两条乌黑粗壮的辫子。
琉佳定定地盯着最后那张照片,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刚才私家侦探的话:
“……经过我们的调查,这个女孩在十六年前被一个蒋姓的消防员在一栋烧得残破的房屋内发现,当时女孩受了严重的烧伤,经过抢救才活过来。这些都是从当年的报纸上得知的信息。后来女孩被蒋家人收养,从此就作为蒋家的女儿一直生活到现在。”
“女孩现在的名字叫蒋淑媛,养母很早就去世了,现在和养父生活在一起。现在在圣路易斯上学。就在几天前,这个女孩同上官集团的少主订婚,成为媒体报道的焦点人物。以上就是我们所做的调查,不知您是否满意?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们侦探社愿随时为您服务……”
当她知道有一个女孩同自己长得很像的时候,心里就暗暗生出好奇,又带着丝丝疑惑。她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请来私家侦探进行调查。因为她心里仍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这个女孩会是自己那早夭的妹妹。
她已经记不得当年的那场大火了,因为那时的她还太小,根本什么印象也没有。她还是后来在无意中,听见妈妈提起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妹妹,才从妈妈伤痛的回忆中得知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谁也不知道火灾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忽然间整栋房屋浓烟滚滚,大火从屋顶窜出来,旧时的瓦房很容易就着火,不一会儿整栋屋子都燃烧在熊熊烈火中。那时还只有一岁的她在屋子外玩耍,当房屋燃烧起来时,小小的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从外面赶回来的爸爸妈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妈妈哭喊着想要进屋,可是爸爸却死死地拽住了她。
“我的绘佳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我的女儿……”
“敏慧,已经太迟了!火势这么大,绘佳她恐怕已经……”
“不,我的绘佳不会死,她还那么小,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她不可以死!绘佳,绘佳……”
……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熊熊的烈焰中被吞没,妈妈紧紧靠在爸爸身上,怀中抱着惊慌失措的她,哭得伤心欲绝。
消防车赶来了,来救火的邻居也赶来了。呐喊声,呼救声不绝于耳。爸爸怕妈妈太过伤心,带着妈妈和她离开了现场。
当火被扑灭后,他们回来过,可是到处已是一片灰烬,哪里还找得到那个小小的婴儿?他们那时候深信不疑,那个小女儿已经去世了。后来他们一家去了国外。因为小女儿的离开,妈妈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因为她现在是她唯一的女儿。
可是谁又想得到,妹妹却被一个消防员给救了?
她凝视着茶几上最上面的那张照片,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深深的悲伤。那是一个女孩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白皙美丽的脸庞在粉色的樱花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一对乌黑的长辫,垂在两边,让女孩看起来充满了活泼生气。
“妈妈,原来妹妹并没有死,她现在活着,和我长得那么相像。你和爸爸在黄泉下应该安息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喃喃,眼中晶莹的泪光在水晶吊灯下异常耀眼。她久久地凝视着照片,琥珀色的眼眸中是深深的伤痛。
“如果你们可以再活久一点,就可以见到妹妹了,如果真是那样该多好啊!”
忽然,女孩像想起什么似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了书房。她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慌乱地敲打出一行字,由于心中的慌乱和震惊,她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点击发送后,她才稍微静下心来。
望着电脑愣愣的出神,半晌,她又想起什么似地急忙走到门口,对着客厅大喊:“阿力!”
一个身着灰色西服,身体强壮的年轻男人推开客厅的门,朝她走来。他在她面前站定,恭敬地一鞠躬。
“琉佳小*姐,有什么事吗?”
“立刻去订回国的机票,我要回去。”琉佳急切的说。
阿力抬头望着她,眼中闪着疑惑。不过他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半夜还要急着回国,他只是低头说:“是的,小*姐。要通知玄夜少爷回国的事吗?”
“不用。”琉佳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突兀,便又补充道:“不用通知他,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是,小*姐。”阿力恭敬地退后,去执行她的吩咐去了。
琉佳失神地走到沙发上,再次坐下愣愣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