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静得让人发慌。炭火映衬在凉琛的脸,满是倔强的眸子里倒影着一个素衣如雪的女子,面容姣好,宛如明月,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在这样的夜晚,竟有几分传说狐仙的像。
那一刹那,她蓦然惊醒一般,扔开止欢的衣领站了起来。身子比任何时候都抖,这是在干什么?身为在和谐社会生活了十七年的人,她居然想到了杀别人来保自己的命!
她开始向门边走去,颤巍巍地脚步让凉琛质问的话不忍说出来,紧咬着唇,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直至很久,轻不可闻地脚步声才在这层楼宇中消失殆尽。
他看着止欢昏睡的脸,眼眸深邃而阴冷。喃喃自语道:“止欢,我难以想象自己以后要和一个傻子争风吃醋。我宁愿阿姐爱的人是你。”
凉颜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冰冷的雪覆盖至她的小腿,这是夜晚的长安,大年三十。天空没有一点光彩,街上已淡了声息。
她太不小心了。这几日的安生,都快让她忘记自己并非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而且她太无知了,怎么能凭两言三语就断定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关系就是坏呢?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局外人。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她就并须承受所有的爱与恨。无论凉琛、徐灏还是止欢。
“喂!”她的头被人狠狠地从后面敲了一下,缓缓回头,瞳孔缩小又缓缓放大。“弟妹,你这是跑哪去了,你知道为兄等多久了吗?”
来人楚旌深。
人在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总是淡定而从容。她浅浅地笑着脸上有着说不出地疲惫,“对不起,遇到一个故人。”
楚旌深的身子微微向后移。眉头微挑,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圆鼓鼓地荷包递给她。“还给你,我们回去吧。”
她道了一声谢,然后再无下文,直至楚府门口,实在受不了那女子沉默地模样的楚旌深,叉腰转身:“我的好弟妹,谁欺负你了?大哥去给你报仇,你别这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大哥生性风流但深知兄弟媳妇不能欺!”
依然是轻轻地摇头,然后浅笑。
楚旌深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听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只见一个带着绒毛帽子的少年挥手跑了过来,
黑色的裘衣,灯笼投影在他的脸上,轮廓更是分明。
他一把抓住凉颜的手:“恶婆娘,你怎么敢跟除了夫君以外的人出门?就算是二哥也不可以。”
听闻,只是笑。越过他径直向大门走了过去。
英俊的少年剑眉一挑,抿唇一咬,挡住去路,弯腰把她扛在肩上,大掌在她圆润的臀部打得啪啪作响。
“本少爷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得就是这样一个白眼狼吗?你以为谁都可以有着待遇?”
“楚云墨!我心情不好,你少惹我!”不知为何,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心便活了回来,中气也足了好几分。
尘世间,总有一个人让你肆无忌惮,无论欢喜无论忧愁,总有这样一个人,忍着你,护着你,万家灯火为你留一盏灯。无论多大风雨,都在门口等你。
“本少爷心情不比你好!”说罢,又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你…你…你……呜……”她哭了起来,“混蛋!你放开我!”
“放开?你休想,这辈子你都甭想!”他的语气,怒气冲冲。硬是将她扛进了大厅,才一手将她甩在了凳子上。
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楚家老爷说话了:“云墨,你这是在干什么?”
“爹!”楚云墨也哭了,眼泪哗哗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傻子?”
楚钱万微愣的目光透露他的犹豫,起身拍着他的手背。“当然不是啊,云墨最聪明了。”
“可是他们说我蠢,都不和我玩!”咬着薄唇,泪的那叫一个委屈。“说我挣不了银子。等爹百年之后,我肯定会被活活饿死,到时候媳妇儿也会跟别人跑!”
凉颜再不如意的心都被这一幕给都逗活了。看他如此卖力,不忍扫他的颜面,掏出手绢嘤嘤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得话呢?”宁氏阴沉着一张脸,白日的怒火正找不到人发泄,正好有两个撞枪口的,不骂白不骂。“云墨,大娘向来疼你。但这话实在说得难听!”
“大娘,云墨不过一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气?”楚旌深从门外走了进来,衣服上还有白雪。“爹,这话虽然难听,但也说得实情实理,寅双虽不会让云墨饿死,但白白养着一口人,纵然是他也不乐意。”
“旌生,大过年的,少说扫兴的话。”楚寅双抿了口茶。
“爹,我要和大哥一样做生意!”他瞪着一双眼,一脸倔强。
这句话让满屋的人都笑了,安懿之掩面轻笑,“云墨,不是大嫂说你,这生意你怕是做不来。”
“难道大嫂也觉得我傻?”楚云墨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我……”
“懿之,话不能如此,既然云墨想,我们何尝不能给云墨一个机会。”楚寅双本应是最该反对的一个人,因为这代表着从他手里分权。
楚旌深目光愈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低头抿了口茶。
凉颜跑上前扶住楚云墨,掩面低语道:“恐有诈!”
他没有看她,只是伸出深衣下的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泪依旧在落:“我就知,大哥对我最好。”
楚寅双只是笑,居高临下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条狗般怜悯。
只听一声拳头落在桌面的声音,随即是闷闷地请示:“爹,我出去坐会儿。”
他显然是为楚云墨地五斗米折腰生气了,更是对楚寅双那双眼神气得脑袋直犯晕,大袖一挥,走出了门外。
眼不见则为净!
“云墨,要想做生意就得先识字,会算账。这样好了,明日你去私塾里跟夫子识字,晚上去店里跟账房先生学管账,暮春之时,大哥来验证成果如何?”
话里的意思,你过了我的验证,就让你做生意。不过,那就继续做一个傻子。
凉颜觉得生气,不觉连哭声都淡了。他只是紧紧回握了她的手,然后欢天喜地地站起身,拉着凉颜向门外跑去。
“噢,我不是傻子了不是傻子了!”
一直跑到人迹罕至,又是西角长廊。他才停下脚步,转身扣住她的肩膀,俯身看她。“谁欺负你了?”
正欲说没事,只觉鼻子被人狠狠一捏。一双琉璃眼如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我从七岁开始就没有再管过别人的事情,如果你说与我无关,那么从今以后我绝不再问。”
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他又说:“我看见你和楚旌深进了赌坊。”
心头一动:“然后呢?你也进去了。”
只见他轻轻摇头,“我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好奇或者是参与其中。如若今日你是笑着回来,我绝不会问,可是你哭了,那我不得不问。”
这个男人素来自私。
“楚云墨,你可是在关心我?”
“有何不可?”
那夜的风吹得雪花漫天。十七岁的少年清清瘦瘦,他的目光坦诚如矩,不远处的墙外有为了吓走年兽而砰砰作响的火炮,以及孩童轻快爽朗的笑声。
她没有说话,只是搂过他的白皙的脖子,轻轻亲吻了他的嘴唇。
“楚云墨。”缠绵的耳语,带着倾尽一世的温柔。“有人轻薄我,而我哭,只是想到了你。”
时间仿佛在那时静止,他轻轻放开她,灯笼里的灯火投射在他的脸上,眼底竟是促狭地笑意。
“哪个没长眼的竟会来轻薄你?”说罢,用胳膊在她肩膀撞了撞。“是不是想我想哭了?又不好意思承认?没事,为夫不会笑你。”
“楚云墨!”一声大吼,让他连忙抬手去挡,只听扑哧一声笑声。“新年快乐。”
第一卷【完】
**************************
昨日的字数,今日早赶慢赶赶上了……阿弥陀佛……爬去睡觉了,米娜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