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港仲夏夜，海风轻轻地吹，海浪轻轻地拍。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张静妤，岑慧君，陈季立等“内臣”围坐在一个被安放在支架上的大球前，正指指点点着。
由于炼铁场和船坞的生产已经进入了正轨，刘致远一有时间，就开始忙活着科普教育的工作。这个大球，可是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弄出来的，为了教学所用。它上面绘上了七大洲四大洋的大致轮廓，甚至还有一些大岛的大概轮廓与位置。
“小远哥，这是什么东西？”岑慧君率先问道。
“这个就是我们所居住的地球的模型——地球仪。”刘致远轻轻地转动着这个大球，一脸笑意地说道。
“地球？不会吧，古代的先贤不是说地是平的吗？”
“对，大地应该是平的，如果大地真的是球形的，那么那些站在我们对面的人岂不是头下脚上，非掉到天空去不可。”
“是啊，如果大地是一个球的话，别说是人，就是那些沙啊，海啊什么的，都会通通掉到天空去。”
这三位“学生”都不相信地球是个球体的事实，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都先安静一下，听我慢慢介绍。”刘致远早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天圆地方的理论已经深入古人的人心，要想改变他们的想法，可不是容易的事。他先是定了会神，理清思绪，决定用发散式思维教学法，以启发学员们的想象力。
“各位，咱们这些日子来很多时候都是在海上航行，途中难免会遇到路过的海船。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当那些船向我们靠近时，具体是怎么一个过程。”
“我记得了，它们好像是从海里浮上来，先是露出高高的船杆，再慢慢地露出船身。”张静妤回想起第一次使用望远镜时的情景，那种船从海中冒出来的情景让她疑惑不已。
“嗯，夫人观察得很仔细，是的，这些船就像是从海上冒出来。你们有谁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船离得越远，我们肉眼所看到的就越小，海上浪大，遮住了船。”岑慧君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小君说得并不对，大家看，我给大家演示一下。”刘致远拿来一个小船的模型，将它放到众人看不见的背面，然后缓缓地将它沿着地球仪移动。
“怎么样？是不是跟你们见到了一样，船是从海中冒出来？”来回演示了几遍，刘致远向众人问道。
“可是，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大地就是一个球。如果大地是一个大球，那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解释清楚。”岑慧君扁着嘴，一脸不以为然。
“一个例子还说明不了，那我再举一个例子。大家说说看，为什么会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这个还不简单，因为日月星辰都是围着大地转的。”岑慧君抢先答道。
刘致远摇了摇头，没有马上反驳岑慧君的观点。他先是把房间内的灯吹灭，只留下了盏，并将这盏灯放在众人的面前。
“小立，你说说看，在海上航行的那些日子里，你发现了什么？”刘致远向陈季立问道。
“学生发现，不同的地方，日出的的时间都不尽相同，总会差上一点时间。”陈季立答道。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陈季立很长时间了，他还想着用日出时间差来计算出战船所在的位置。只是他一直忙着其他事，没有时间进行深入的研究。
“嗯，小立观察得很细微。现在我们可以假设，如果大地是平的，那么不管是在大地的什么地方，日出日落的时间应该是相同的。就算是地形上存在差异，那也不会相差太多，对吧？”刘致远静静地看着岑慧君，接着说道：“小君出生在两广，位于中原大地的西南面，那里日出的日落的时间是不是比中原大地要晚一个多小时啊？”
“我不知道，我没细究过。”
刘致远微微一笑，伸手慢慢地转动着地球仪，指着地球仪上的一点，说道：“我们现在大概在地球的这个点上，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大概再过十个小时，就会天亮。而这一点，是小君家所在的大概位置，现在可能太阳还刚落山，天还没黑呢。”
“小远哥，你怎么知道田州还没有天黑？再说了，这跟地球是不是圆的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有，而且还很大。现在，我们不可能赶到田州去看那边有没有天黑。不过，我们这里晚上八点天黑是肯定的。如果我们有一个时钟，以这边的日出时间为六点，日落时间为下午六点。以后我们带着这个时钟去田州，你就会发现，那边可能是下午七点多才日落的。不信的话，咱们回去的时候试一试。”
“试就试，我们就赌一把。如果是小远哥错了的话，要答应小君一个要求。如果是小君输了，小远哥也可以向小君提一个要求。”
“好，这个赌约就先定下了。嘿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君可不能反悔哦。”刘致远的脸上流露出一阵诡异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是赢定的。他现在脑子里考虑的，是关于要求这不服输的小妮子什么为好。
此时，张静妤已经看出明堂来了。她与刘致远同床共枕快有半年了，对自己的丈夫的性情早就了如指掌：自己的丈夫是个不喜欢冒险的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打这个赌。由此看来，小君是输定的了。
张静妤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中圈套，所以就劝道：“小君别太当真，你小远哥从来就没个正经。”
“咳咳。”老婆大人都发话了，刘致远也不想在男女私情上多费时间，他咳嗽一声，整理好思绪继续说道：“我举的这两个例子，主要是为了证明我们所处的大地不是方的，而是一个大球。这个球很大，直径一万多里。由于我们的人数以前的视野有限，所以才会觉得它是平的。如果有人站得很高很高，高过天空的话，那他就能看到地球的全貌，他会发现，原来把地球缩小了就是一个圆圆的大西瓜。”
“可是，如果大地真的是一个球，那么我们对面的那些东西不就会掉到天空中去吗？”岑慧君不解地问道。
“这个问题，以后再讲。现在，我只讲地球是一个球体这个事实。大家只有认清这个事实，才能合理地解释很多事情。”
“阿远，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们：大地是个球。可是，它是不是球型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张静妤问道。
“关系很大，我说这么多，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航海不迷失方向。”刘致远向自己的爱妻睇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她提出的这个问题正是他要重点讲述的。如果不是航海的需要，他才不费尽心机地讲这些呢。
这不，刘致远说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把这三个“学生”给说通了，现在只觉得嗓子有点发哑。他喝了点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道：“航海与路上旅行不同，虽然现在有指北针来分清东西南北，不过在茫茫的大海上，只凭指北针是不够的。因为有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船究竟航行到了何处，这就无法找出目的地所在的方向，这等于是迷路了。”
“在海上迷路，那可是很可怕的事情，连找人问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盲目地向一个方向航行。如果方向错了，那更可怕，说不定几个月不见一块陆地，船上的人就算不饿死也得渴死了。”
“先生，您的意思是说，有更好的办法来判断出自己的所在？”陈季立脑子很灵活，他已经听出自己的师父究竟想说什么。
“对，为师有更好的办法来判断战船航行到了何处。其实，这个办法与过洋牵星术相似，三保下西洋的时候就用过了。不过，为师要补充完善它。”
“过洋牵星术是什么？”岑慧君不是海边长大的人，她对航海的知识知道甚少，现在不得不提问。
“小立，你博览群书，一定知道过洋牵星术，你给小君姐姐解释一下吧。”刘致远这个老师很懒的，能推给学生干的活，他会全部推掉。不过这样也是为了学生们好，互动式教学才能更好地完成教学任务。
“过洋牵星术就是用牵星板测量出北辰星、织女星、布司星、水平星（船底星座α星）、北斗星、华盖星、灯笼骨星等星座的高度，进而计算出该处的所在。由于所要观测的星座太多，再加上牵星板操作复杂，计算繁复，所以要有专门的阴阳生来负责观测。”
“哦，这么麻烦啊。如果碰上了阴天，那还不是要像瞎子一样迷路？”岑慧君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是说道。
“是的，过洋牵星术很不实用，主要的原因不是观测的方法不对，而是没有配上一个精细的地球仪。那些阴阳生只能凭借前人积累下来的经验来将船队锁定在固有的航线上，如果舰队脱离的航线，就必须先回到固有的航线上，才能继续前进。这样的技术有很大的缺陷，我们定海军不打算用这种过洋牵星术。”
“不用过洋牵星术，那我们用什么？”
“我们用经线与纬线相交的方法来确定位置。”
“经线？纬线？这又是什么东西？”
“你们看，这个地球仪上画上的这些圈就是经线和纬线。”刘致远指着地球仪上纵横交错的银线，介绍道：“南北走向的是经线，东西走向的是纬线。”
“这些线，能有什么用啊？真的能用它们来确定方位？”岑慧君看了半天，没看出这些线有什么特异之处，“这些线只是你自己画在这地球仪上的，地面上可没有这些线。”
“等我慢慢跟你们介绍。”刘致远早有准备，拿出好为人师的派头，指着那条特地用金丝来做的纬线，说道：“这是炎道，也可以叫赤道。这条炎道是南北半球的分界线。在赤道上看，北斗星会在海平面上。所以，赤道也叫零度纬线。过了赤道，就进入南半球，南半球是看不到北极星的。”
刘致远又指着地球仪上一个端点，说道：“这就是北极，所有经线都相交于此。在北极点上，能看到北极星正在人的头顶，成垂直的九十度。所以，北极点又称为北纬九十度。”
“在炎道与北极点之间，这些纬线也是根据北极星与海平面所成的角度来细分的。由于我做的这个地球仪并不是最详尽的，所以，有很多需要以后加以改进的地方。不过，用测量北极星的高度的方式来确定纬度，这个方法还是最实用的。”
“用测量北极星高度的方法来确定纬度，这与过洋牵星术是一样的啊，先生刚才为什么说不用过洋牵星术？”
“为师所用的，不叫过洋牵星术，而叫炎黄定位法。”刘致远指着一条黄色的经线，介绍道：“这条经线正好穿过我们的迎君港，为师把它命名叫黄线，也可以叫本初子午线，也就是零度经线。与纬线不同的是，经线要分为360度。以这条黄线为起点，我们可以将地球这个大西瓜切成很多块。为了方便记录，我们以黄线为起点，东边的命名为东经，西边的命名为西经。东西经都是从0度到180度。”
“分这么细干什么？不累吗？”岑慧君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一个呵欠后懒洋洋地说道：“小远哥，你把这地球切成片，也是没用啊，咱们还是会在海上迷路的。”
“小君，别打岔，让他说下去。”张静妤似乎是听出一点意思了，她赶紧把正在插科打诨的岑慧君按坐在椅子上。
“大家都知道，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就是二十四个小时。虽然各地的记时方式不同，日出日落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不过，将正午太阳正中天时定为十二点，这是通用的计时法则。好，我们也用这个计时法则。”
“首先，由于地球是个球体，当我们所在的地方正值十二点之时，我们对面的东西经180度处，肯定是午夜十二点。好了，从正午十二点，到午夜十二点，这中间隔了180度，也就是半边地球。我们再把这半边地球分成十二份，每份就是一个时区，每区正好十五度。这十五度还可以细分为每度四分钟。”
“现在，我给你们演示一下地球是自转的，你们就会知道时区有什么用。”
“不对，书上都说是太阳绕地球转才有昼夜之分，地球自己并不转。”岑慧君又跳起来指正刘致远的说法。
“小君，坐下。”张静妤真是拿岑慧君没办法，只得再次把她拉回到座位上。
这也怪不得岑慧君没有耐性，刘致远解释了半天，一点真正实用的东西都没说，她早就不耐烦了。
多亏了有爱妻帮忙坐镇，要不然这一堂枯燥无味的理论课还真没法讲下去。刘致远感激地看着爱妻，继续说道：“地球自转一周，用时正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由于地球是自西向东自转的，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太阳东升西落。也正是由于此，同一纬度上，东边的日出时间肯定比西边的早。这就是小立刚才所说的不同地方日出时间不同的原因。”
“不过，由于冬夏昼夜长短时间不同，所以日出时间并不能做准，能做准的是太阳正中时。不管是高纬度还是低纬度，太阳正中时就一定是正午，虽然冬夏有偏差，不过，差别不算太大，而且正午的太阳高度最高，日影最短，比日出容易观测。”
“按照我们的计时习惯，正午就是十二点。不过由于地球自转的原因，正午的出现也是东边早于西边。所以，我们可以用测定太阳当空时的时间，来断定所处的经度。”
“用我们自己的钟表来计时，比如说我们迎君港，正午被我定为了十二点。而向东航行十五度后，那里正午的时间会变成十一点。再向东行十五度，就变成了十点。相反地，如果某地正午的时间是十点的话，那里就是东经30度。”
“先生，学生明白了，原来先生前些天让学生研究时钟，目的就是为了计时和定位。”陈季立安静地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
“总而言之，炎黄定位法是用北斗星的高度来定纬度，再由太阳中天的时间来定经度。经纬度相交，就是我们的位置所在了。不过，经度的计算当中还要扣除一些误差，比如说在纬度差，这些都不是很容易计算，以后为师再细讲。”
“按照先生所说言，时钟的发明是炎黄定位法得以应用的关键，学生以后一定致力于时钟的研究，早日把精细计时的时钟造出来。”陈季立说道。
“嗯，以后为师不会再给你安排任务，你就一门心思研究时钟，一定要快点做出来，我们以后能不能踏平四海浪，就靠它来指路了。”
“阿远，这个地球仪上的地图，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有一些了地方，我们怎么见都没见过。”张静妤听完了这枯燥的讲座，觉得收获不少，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现在讲座完了，她终于有时间见近距离地观察这个高达一米多的地球仪了。
“这是我多年来博览群书，翻阅了无数古籍善本才画出来的，虽然还不能尽善尽美，不过，已经是当代最完美的世界地图。”刘致远为了不让爱妻起疑，不得不说谎。
不过，这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如果刘致远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会被爱妻当成发烧烧坏脑子的疯子。
“阿妤姐信你才怪，你现在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就敢说自己博览群书？真不知羞。”现在的岑慧君爱上了与刘致远抬扛，他说一句，她必定想着法子地顶上一句。
“四书五经？”刘致远鄙夷地一笑，道：“那些老古董都out了，现在流行的是实用科技，船坚炮利才是王道。”
“什么是奥特？”岑慧君这个问题宝宝又从刘致远的话中找到了问题。
“out，是英语，落后的意思。如果你们再不多学点实用科技，很快也会out。”刘致远上了半个晚上的课，现在终于下课可以放松一下，他的嘴巴不牢，英语口头禅都飚出来了。
“你小远哥这些日子里越来越怪了，你没听过他在厕所是偷偷地唱歌，那些歌跟你们壮家人的山歌一样，热情奔放。看来他很快就要娶小君了，把他心里美得？！”张静妤白了刘致远一眼，把岑慧君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从她们不时传出来的爆笑声，刘致远根本就不用偷听，也知道她们在合伙说自己的坏话。
“这么快就形成统一战线了，以后日子只怕会更难过。”刘致远悲哀地想着，抬起那个巨大的地球仪，回书房再慢慢研究。
ps:今天中午没时间更新，现在大更补上。
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时代，古人为了在海上不迷失方向，只能靠天上的太阳和星星来定位。过洋牵星术就是该项技术的最巅峰，三保下西洋时，用的就是这种导航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