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雨打破了寂静的夜晚,苏唯听着雨点打落在窗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就这么安心地睡着了。
黑夜到来之前她还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这样算不算是被绑架?她想着想着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什么人呀?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这连小学生都不屑一顾的问题。她不是蠢,只是一时之间思维混乱了。
让她产生思维混乱的原因有两点。第一点,这绑架也忒不像绑架了。第二点和第一点是有直接联系的。正因为这不像样的绑架让苏唯在这种时刻缺少危机感,还存着吊儿郎当的心态。
苏唯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那人,整个一偏离地球人轨道的乐观主义者。没准人碰上这种倒霉事儿了还能载歌载舞一段呢。
转醒后苏唯的精神与平常无疑,在酒吧里的那股用不上力气的感觉一样子就“嗖”地一声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苏唯咧开嘴笑了,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如果外面那个把她弄到这地儿来的男人要是知道她兜里还揣着手机会不会立马就背过气去?
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陌生房间里免不了会产生一点不好的联想,何况苏唯在家里的时候一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的。
苏唯其实一点都不清楚自己是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
在看完某些惊悚片都苏唯会连着几个晚上梦见电影里的情节,感觉自己置身于那个恐怖却令人无法摆脱的空间里。
就比如说《死神来了》系列的电影,一般人看了都不会做恶梦,看过就忘了。但是苏唯不同她能记住那些能让人一瞬间血气上涌、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场景。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些画面就会在苏唯的脑海中一遍遍播放,想忘都忘不掉。
她开始努力想一点与眼前气氛截然不同的东西。
她想起自己很久前看过的某电视剧里的这么一段对话:
一个男人因为每天下班后被一大堆同事拉去饭局灌酒而赖在床上不愿意去上班。在拖地的老婆在连叫了他好几声后扔下手里的拖把,拿了拍被子的那东西就往他身上打。那男人在被子严实的保护下就是不愿意起床。他老婆没辙了就说:“恶人我来做,以后谁要是再请你吃饭,你就跟他们说你老婆拿刀捅他们全家。”那男的像模像样地说了几遍就不在抵触上班了。因为她老婆想的这个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自己不用得罪人还能把麻烦事都给撇清了。
等到下班后单位里的人请他去饭局,他就站起来跟他们说:“我老婆说了,谁在请我吃饭她拿刀捅他们全家。”那些人听了这句话后傻在当场的样子苏唯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她一听到他老婆说那句话的时候就乐了,听那个男人对他们单位里的人重复的时候苏唯还没能把自己从乐不可支的情绪中给拯救出来。
她想到这件事情展开了一个又大又灿烂的笑容。一晃神,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苏唯的童年跟一般孩子没什么大的区别。
她记得那时候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上幼儿园被那些老师折磨,而是拔牙。每一次拔牙她都会撕心裂肺地惨叫。
那声音虽然没有海豚音那么艺术那么动听,但是跟惊天地泣鬼升还是能沾上点边的,至少电线杆上的鸟儿都被她的尖叫声吓得飞跑了。
外婆在有些事情上是很有原则性的,在他们俩意见发生分歧的时候一般都是外婆说了算。但是在拔牙这件事情上,苏唯可是占了大便宜。每次牙齿松动要拔牙的时候外婆都会在一旁柔声细语地劝导苏唯,用利诱让苏唯慢慢屈服。一个孩子在大量美食面前会自动忘了疼痛,没有骨气地低头。
就这样,苏唯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美食点点头答应乖乖拔牙。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她还是会反悔,因为拔牙时候的那种尖锐的痛感让苏唯龇牙咧嘴,可是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反悔的权利了。牙根与牙肉最后的牵连被扯断时发出声音后,牙齿被连根拔起。牙根离开牙肉的那一瞬是最痛的,痛过后也就没有明显的痛感了。嘴巴里一下子涌上的血腥味让苏唯趴在水池前又是漱口又是吐水。红红的血水经过一次次的冲洗变得越来越淡。每一次拔完牙后的苏唯都比拔牙之前的她更加精神。因为在下一次拔牙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都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面前的这堆美食了。不只是物质上的快乐随之而来的也是精神上的快乐,不用时时刻刻为了牙齿担心,苏唯感受到了一种畅快的轻松。
小时候的苏唯最喜欢吃各种美味、包装精美的糖果,但是她没有长过一颗蛀牙,这让她比别人少受了很多罪。那种蛀牙时又痒又痛的感觉她没有经历到。
想起外婆的同时苏唯还想到了自己的外公,不幸的是苏唯刚满九岁的那年外公就去世了。外公外婆的感情很好,一起走过了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能携手走到今天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与温温雅雅的外婆有很大的不同,苏唯的外公是个急脾气。她还记得自己开始怕狗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天让小小的她无法接受的所见所闻。
那是一个大清早,苏唯忘记了是什么季节,只知道那个时候是枣树上爬满刺虫的。她被一阵响亮的狗叫声惊醒就起床去院子里看个究竟。她看到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狗,但是它太过于活蹦乱跳了。苏唯伸长脖子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对于那条狗接近于撕心裂肺的叫声,当时的她十分不解。
闻声过来的除了外婆还有外公。苏唯忘记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她只记得外婆把她拉到了一边,苏唯本来是站在那棵很大很大的枣树下的。外婆边告诉她枣树上有刺虫边把她带到了不在枣树范围内的地方。
外公因为狗的叫声很恼火。他过去试图稳定狗的情绪让它停止叫声。但是那条狗没有一点想要安静下来的意思。暴脾气的外公就拿了一根棍子想要以暴制暴。小小的苏唯想要制止外公但是外婆阻止了她想要接近狗的步子。苏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并不是外公把狗打死了,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外公把狗打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大一早,狗还是用链子拴着的。外公用棍子打那只狗的时候外婆出声阻止,但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外公还是一意孤行地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苏唯知道外公这么做并没有存着什么恶意,他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能让那只狗停止让人胆颤的叫声。那时候院子旁边有一个湖,苏唯曾在湖边玩过水。
癫狂状态下的狗竟然凭着蛮力扯断了那个拴着它的铁链子。在外公外婆还有苏唯的注视下,它从斜坡滚下了湖中。苏唯愣了几分钟后跑向了湖边。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她连狗的影子都没瞧见。蓄在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苏唯看着那个狗消失的地方很伤心地哭了。那只她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的狗就这么永远离开了她。苏唯仔细想想那只狗陪伴了她很长时间,但是她始终都没有给它取一个正式的名字。这件事情在苏唯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很多很多年后她都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的发生是他们都不乐于见到的,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发生了而且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回了。
小狗落水的这件事情在那一天让苏唯闷闷不乐,那时候不懂事的苏唯却是埋怨过外公的做法,但是慢慢长大后她再回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并不怪外公,因为小狗死了,他也很伤心。
奇怪的是在那只狗死后原本不怕狗的苏唯及其怕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唯还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碰见活蛇的情景。然后她想起了自己到一个亲戚家去玩那家人把一个食品包装袋递给她,并告诉她里面是蛇肉,很鲜的,还一个劲儿地让她快点尝尝。苏唯把手里的蛇肉交给了外婆并告诉她自己不愿意吃这东西。
往事一件件浮现在苏唯的脑海中很多很久没记起来的事情在这一刻统统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
苏唯慢慢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身处的环境好像改变了。现在她感受到的不是小屋里刺骨的冷而是一种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她想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睁开眼后更加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了很多人。有瞿北尽、林叙、沈沁、夏涵还有夏涵的男朋友穆辰。她看到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或浅或淡,是那么真实。
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她感受到了真真实实的暖意。不可置信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之后一切不好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