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御宇之死
御宇走了后,我默默地哭了很久很久,想到爹和娘,想到了子期,甚至还想到了一心保护我却无能为力的时缺。难怪娘说她并不伤心,原来她知道自己是要和爹团聚的。皇帝的姑姑,呵呵,我怎么这么傻,连皇都被杀了,皇帝的姑姑又算得了什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驰一定要这样,千秋的母亲,他的爱妻是因为父亲死的没错,可是并不是父亲的过失。
待我稍微平静了会儿,站了起来,不行,要回家一趟,不能就这样逃了。
天色渐暗,我估摸着晚上是没有什么人看见的,回了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府邸。
就在我刚刚想踏进去的时候,听到府里竟然还有人声,这么晚还会有人么?躲在靠近门的墙后,仔细聆听。
“回圣上,臣已派人把林御宇解决掉了。”这声音不陌生,是千秋。不过令我差点叫出声的是他说话的内容,御宇,不可能,文璪,你不要出声,也许是他们的计谋,想引你出来。
“恩。”回话的人是时缺,听不出悲喜。
“这废宅你明日处理一下,朕先回宫了。”显然来之前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我漏掉了最重要的部分,不会儿,又听见马蹄声渐远,好像上官也撤离了宅子。
他们这么晚在这出现作什么,好像并没有故意诱骗我出来的意思就走了,难道,还想看看有什么东西残留意图销毁?
我跌跌撞撞地进入破壁残垣的府,一切都成废墟,昔日的文府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我瘫坐在一滩灰黑中,哭不出来,想着自己,想到父亲,父亲并没有做过伤害天理的事情,我虽然嚣张却胆小冲动,灭门之灾怎么会落到文家?为了一个死了多少年的女人?多么可笑!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不光是痛彻心扉,更多的是极度的不甘和憎恨,这样瘫坐在院中,没有留神身后的动静,直到—“璪弟,你果然回来了。”
我闻声一颤,并没有转身。
那人下马,走到我面前,一双银色的靴子,一身净白,在黑夜竟显得妖娆,“你杀了御宇?”我愤怒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垂下眼,蓝色的瞳仁还是那么动人,可现在对我来说却是那么令人厌恶,“为什么要杀他?!你们杀光我全家还不够么?”我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凌迟,却是不争气的一边吼一边涌出了眼泪。昔日那么好的兄弟,那对穿着锦衣游山逛水,此时此刻,却面面对峙,一个一身洁白,在废墟之中耀眼的可怕,仿若正在绽放的昙花,却不曾又凋零的时候,而他的对面,瘫坐在地上,眼泪与烟灰,一身布衣,肮脏的像条狗的人就是曾经无忧无虑的中堂之子,太子太傅,那个曾经惊艳于满朝的纨绔公子。多么讽刺,若是真的有野心也罢了。
“我知道说什么不都不会原谅我了,”他看着我,眼神竟然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无奈。好像被灭门的是他而不是我文璪。我笑了,笑的眼泪不停滴下,“他知道你的下落,就算我不杀他还是会有人杀。”他说着,口气那么轻松,好像在跟我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你现在不是知道我在这了么?!你杀了我呀,正好随了你们上官家的心意!”我无力地喊着,他看着我没有动手,我笑的更大声了:“怎么不动手了?嫌我脏连杀我都不愿意了么?”
他满眼的悲伤看着我,伸手欲碰我,却被我一巴掌打开了,“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我文璪再废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道:“下令灭你家门的是皇时缺。”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伸手抹了把眼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视他的眼眸,曾经让我那么着迷却又让我如此厌恶的眼睛,“你是被迫的是么,时缺下令你不得不服是么?”他看着我刚想说什么,我猛然抬起手用尽全力狠狠地扇了他一嘴巴,他吃痛捂住脸,怒视着我,“谁相信你的鬼话?一巴掌痛了?你也会痛?”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坦然:“你要杀快点动手。”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背影,果然连杀我都不稀罕了么,呵呵,愤恨,羞耻涌上心头,我冲着背影大喊道:“你今天不杀我,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声音被夜色很快埋没,背影消失,仿佛是残虫的最后挣扎。
愤怒之后是漫漫无际的黑夜和恐惧,只身一人,怎么让他们付出代价,怕是自己早就死了,御宇,这时脑海里浮现了他满头大汗憨厚的笑脸,不禁握紧了拳头。文璪,你一定要撑下去,父亲,母亲,御宇的死,子期的断指都是为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我伸手摸到了怀里的信号竹,仰起脸把泪擦干,把最后一件事情办完就去幽绝谷,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回来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