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鑫裹着一身酸臭发霉的羊皮袄,躺在被窝里,却仍觉得有些冷,身下的炕才烧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已熄灭冰冷,窗叶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着,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声,他抬头看了眼屋内破旧简单的摆设,不禁叹了口气,这日子过的太苦了。
郝鑫家里六口人,他大姐郝岚已经出嫁,对方是隔壁刘村的秀才,倒也让他爹娘省心了不少,可他下面还有小弟,小妹,一家五口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云州这地方,地处大魏北九州之端,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一年到头差不多有九个月都是寒风呼啸,大雪冰封,而郝家庄又地处云州北端的寒山脚下,在这地方,耗子都长着一身厚厚的雪白皮毛,不到云州来,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寒冷。
他和他爹两人每年进山采药打猎,换回来的粮食和生活必须品却少的可怜,虽然明知道兽皮和药材在外面很值钱,可那些奸商势大欺人,个个都把价钱压的很低,他们这些小民小户根本无可奈何。
郝鑫蜷着身子整个缩在被窝里,咬牙苦忍着,奈何他身上的羊皮袄和棉被早已糟粕不堪,失去了保暖作用,无论他裹的再紧也没多大用处。
他实在受不了了,猛地睁开眼,一掀被子,跳下床,准备在地上活动一下筋骨,暖暖身。
郝鑫今年刚刚十五,一直和他爹娘住在一起,他家这处宅邸和庄里的其他农户差不多,都是夹层的泥土墙,中间可以加碳烧热,用来取暖驱寒,宅院也很大,五间泥瓦房最小的也能容下七八人同时进餐,他这间屋子虽然陈腐破旧,不过空间倒挺大,即便牵进来十头牛也不会显得拥挤。
在这苦寒之地,最不值钱的就是土地,即便他们这种穷苦山农也能盖的起大房子,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郝鑫一落地,立即在屋内上蹦下跳,转了几圈,活动开了筋骨,随后脱去羊皮袄,沉腰坐马,弓步前支,沉喝一声,打起了一套拳法。
拳出如风,腿扫落叶,左右开阖,进退有据,普普通通的拳法却被他使出了几分凌厉的杀气。
云州这地方,不产粮食,更没有茶叶,盐,蔬菜那些奢侈东西,郝家庄的人一年四季都钻在山里,靠打猎采药换取一点可怜的粮食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因此人人都有一身好武艺,个个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汉。
别看他年纪不大,从五岁开始就跟着他爹练拳,十岁就敢独自进山打猎,再加上他生性好强,好勇斗狠,天不怕地不怕,常年在深山中打猎,杀了不知多少虎豹豺狼,武艺磨炼的十分精深,平时精气内敛看不出什么,一出手立刻就会展露出高深的拳法和令人心惊的浓烈杀气。
拳怕少壮,在整个郝家庄也没几个人敢说武艺超过郝鑫。
练了一趟拳,郝鑫顿时感觉暖和了很多,脸膛红润,浑身热汗淋淋,十分舒服,可这么一来,他整个人精神奕奕,神气抖擞,哪里还能再睡得着。
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有些怀念的看着屋内破旧简单的摆设,从童年到少年,他在这里渡过了十五个春秋,明天他就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郝鑫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又有些期待,听说只要去了莫家每个月都会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二两银子啊,他和他爹在山里打猎采药,出生入死,三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这还不是关键,莫家在府城泉江,听说那里的人比耗子还多,房子比小山还高,他总算可以离开这穷乡僻壤之地,出去闯荡外面的大千世界了。
心中幻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越发坚定,他一定要在外面创出个名堂,到时锦衣还乡,也像村长一样住豪宅,娶十个老婆,再买一大群仆役,让他爹娘什么都不用干,就在家享福。
第二日一早,郝鑫便骑上他三叔郝周山带来的雪毛驴上路了,三叔郝周山与他爹郝江山不同,自小就在外面闯荡,现在已经在涅阳府城泉江开起了一家药铺,论见识,他们山里人再活十辈子也赶不上,这次他能够去莫家也是全靠三叔郝周山帮忙。
从郝家庄到涅阳府城泉江,快马也要半天,这寒冬腊月的,风雪之大能把水桶粗的老槐树拦腰折断,爷俩骑着头雪毛驴,晓行夜宿,费了三天才赶到府城泉江,幸好沿途多有城镇,倒没吃什么苦头。
当晚,郝鑫就在三叔家的药材铺住了下来,虽然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去莫家,但他也没多问,三叔自有他的安排,他问了也是白问。
一直在三叔家住了有七天,正当郝鑫怀疑莫家是不是反悔,他这件事黄了的时候,三叔郝周天带着一名张姓山羊胡男子来到了药铺。
郝鑫不敢怠慢,在三叔的提醒下,连忙叫了声张管事,跟着两人进了书房。
张管事人很严肃,不苟言笑,只是让他背了几篇书,又考了他一些圣贤语录和典故,幸好他爹以前进山采药时救了一个老道士,他跟着那老道士在镇上的梅竹观读了三年书,不然就凭他家的条件根本供不起他读书,今天只怕要出大丑。
张管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出门和三叔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郝鑫很失落,很丧气,哪知,三叔回来后就高兴的跟他说张管事对他很满意,他通过了。
这一夜,郝鑫兴奋的整晚没睡,除了当年第一次进山打猎,他打到一只幼狼那次,这辈子他还没这么开心激动过。
第二天一早,郝鑫不得不顶着两个熊猫眼,跟着张管事上路了。
他本以为莫家就在城里,哪知,跟着张管事坐着大马车出了城,连走了三天才在一处山谷中停下来。
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殿阁,宅院好似无数小山丘般耸立在三面环抱的巨大山谷内,郝鑫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景,吃惊的张大了嘴,还以为自己到了皇帝的行宫,直到张管事不悦的冷哼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讪笑着摸了摸头,连忙跟上,进了莫家。
用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形容这莫家绝对不为过,看着身旁不断穿越而过的亭台楼阁,湖泊假山,郝鑫羞愧的满脸通红,亏他还想过以后有出息了就像村长那样盖大宅邸,娶十个老婆,出入都有牛车坐,就村长那档次,跟这郝家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当晚,郝鑫是和一帮九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挤在一家房里渡过的,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很热闹很温馨。
这么多风华正茂,青春激昂的小家伙待在一起,再加上明天就是决定他们去留,未来命运的时候,根本就别想睡觉。
通过一番了解后,他才知道这里最小的只有十一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他和一个笑容亲切的小胖子明显属于年龄偏大,比较成熟稳重的一类。
在这十人里,两人天然的便感觉比其他人亲切许多,而且聊的也很投机,郝鑫这才知道一些关于莫家的事。
据说莫家存在的历史比大魏朝还要早,在前朝立朝时就已经存在,历经千年风云变幻而不倒,在大魏,历史悠久的大世家不少,但能够和莫家相媲美的,十个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莫家从来不干预大魏朝政,但大魏朝廷也从来不会过问莫家的任何事情,双方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莫家之所以能够存在这么久,在大魏朝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一切都只源于莫家和传说中修真界的关系,据说莫家不但掌握着修真界流传下来的七十二门惊天玄术中的一元万象宝典,其背后更有着修真界古老大门派的影子。
玄术共分乾,坤,生,死四门。
乾门主天,修炼乾门功法可以未卜先知,探秘历史,断人凶吉前途,以咒术隔空杀人,神秘莫测,十分玄奥。
坤门主地,修炼坤门功法的人飞天入地,驱鬼赶尸,上可沟通苍穹,下可探查幽冥,与鬼神为伴,与仙魔为友,无所不能。
生门主命,修炼生门功法,可力大无穷,可变化万千,可让人长寿,更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妙用,乃是所有凡人最为向往的长生秘术。
死门主杀,死门功法中有千万惊天地泣鬼神的杀人玄功,更有不知多少可以崩坏山河,移山倒海的神通秘技。
不过,莫家屹立上千年虽然依然鼎盛,但其间也遭遇过几次差点灭族的凶险经历,一元万象宝典早就已经迷失,乾坤二门玄术功法也随同失传,仅剩下来的生死二门玄术也没保存住多少,太多强大到让人恐惧颤栗的功法在历史的大浪中失传。
今日的莫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辉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郝鑫知道这些后并没有对莫家产生任何轻视,反而越加敬畏,能够屹立上千年而不倒,这本身就是一件奇迹,莫家做到了,当今世上谁敢轻视这一点。
出门的时候,他爹郝江山就告诉过他,让他多听多看少言,郝鑫深以为然,像他这种小人物,就得谨言慎行,惹到谁都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刚巧小胖子是个大话王,他这个一言不发的听众,让小胖子得到了充分发挥的机会,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各得其所,一晚上的时间转眼就这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