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冬仔细打量着潇湘馆的格局,进门便是一坛海棠花,往里走一点有两排桌子和坐垫,看起来应该是给客人做的地方,最里面有一个木质地板的平台,不是很大但尚能容纳十人左右,左右两边都有纱帘做点缀,甚是华丽。平台后面有个美女屏风,猜想应该是内室之类的地方,再往两边瞧去,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上有几间紧闭的房间,不知是作何用处。
曼冬来来回回瞧个仔细后方回头问李延年道:“大哥,你这潇湘馆是做什么的啊?”
李延年将大拇指一束:“不是我自夸,我这个潇湘馆可是全长安最好的歌舞坊!”
歌舞坊?曼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到之前拜托张骞时听他提起的水意坊,便随口道:“是不是跟那个水意坊一样?”
李延年眨巴了下眼睛,嘴巴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什么,干咳了两声后,狐疑地看向曼冬道:“你知道水意坊?”
曼冬讪笑道:“没,没有,只是以前听说过,随口问问罢了。”
听这么一说,李延年方才舒口气道:“那个什么水意坊最多也就数个二流歌舞坊,跟咱这儿没得比,你乖乖待在这里,哥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还靠你发家致富呢,那银子可就自动送到我面前了,什么金财主、王财主的,全不在话下,李延年流着口水,在心里打着小九九。
曼冬哪知道他这些个算计,只觉自己一进城便这般好运,高兴得早就找不着北了,禁不住感激道:“大哥,你对小妹我真好。”
好,铁定好!到时候赚到大把银子,别说妹妹了,你就是我亲爹亲娘亲祖宗!我天天把你当菩萨供着!李延年贼笑着在心里暗暗回道。引着曼冬上楼选了间厢房把她安顿好,才一板正经地进入正题:“要说这潇湘馆可是哥哥我半辈子的心血,当初也是为给我那亲妹子而辛苦置办的嫁妆,只可惜她命薄福浅……“说到这里,还不忘奋力地挤出两滴眼泪,又继续道:“既然今儿个姑娘你认了我做兄长,日后这潇湘馆便也是你的嫁妆了。只是近来这生意不比往昔了,妹子你可愿意帮帮大哥,把这生意再做起来?”
听了这一大通,曼冬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既然已经认了别人做哥哥,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帮个忙也确实应该,遂一口答应道:“这个是自然,有什么要帮的大哥你尽管吩咐吧。”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李延年不禁喜不自胜:“不知妹妹你都会些什么才艺?”
曼冬歪头想了想,自己以前还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要说这诗词歌赋也一窍不通,撇了撇嘴,暗想,难怪之前刘彻那么嫌弃自己。想着李延年还在等自己的答案,一脸赧然道:“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特别会的。”
李延年汗颜地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还以为捡到了个宝,没想到什么都不会,岂不成了赔钱货?正想着要翻脸,曼冬却在此时出声道:“不知可不可以假唱?”
“假……假唱?”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李延年一脸茫然望着曼冬,曼冬眉毛一挑,便低身附耳道:“就是我在前面做动作,找个人在屏风后面代我唱歌。”
李延年顿时眼睛一亮,觉着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况且这丫头的脸蛋儿不差,只要没人发现,光靠这张脸也能挣不少银子。思及此,又恢复了以往的谄媚像,奉承道:“还是妹妹这个主意好,那大哥我这就去准备了,你好生歇着。”说完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曼冬瞧着他已经下楼,终于舒了口气,在桌边倒了杯茶尽自饮下,安心定神。刚刚差点被轰走,还好自己急中生智。要知道这假唱在现代早就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依样画葫芦,搬到古代了还不是手到擒来?曼冬得意地在床上摆着腿,计划着未来的小日子。
皇宫,宣室殿。
“皇上,方才东方朔递了个帖子进来。”郭舍人在书堆的最上面取过个小册子递予刘彻,刘彻放下手中的笔,睨了眼郭舍人,顺手接过册子疑惑道:“方才大殿上不是才见过么?他可还留下什么话?”
郭舍人躬身不紧不慢道:“他说他闲云野鹤惯了,不适合在朝为官,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什么?走了?!”刘彻心中一凛,立刻打开了册子,上面却只有一个字“偃”。刘彻冥思苦想也不知其中深意,不禁冲着一旁的郭舍人又道:“他可还说了什么别的?”
郭舍人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喜道:“是,他还说故人不在,望自珍重,册中一字,可助兴国。”
刘彻看着手中的册子怔怔出神,心下空空顿时一片凉意。他喃喃地念着东方朔留下的那十六个字,一时气血上涌,推倒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发狂着,怒吼着:“滚!全都滚!永远不要再回来!”什么故人不在,什么可助兴国,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朕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郭舍人把所有内室都撤走了,屋内只剩下刘彻一人,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这是自阿娇死后他第一次发脾气,心内压住的火一股脑全释放了出来。这种熟悉地孤单感不知何时又找上了自己。刘彻记得,她在的时候,即使每天被气得五脏六腑都炸开了也没这般难受,反而,回想起来每一天都觉得充实。
已经记不清为何会弄得这般田地,若是她还在……刘彻眼前仿佛浮现出曼冬的音容相貌,伸手想去抓,却成了空气,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愣愣的出神。这是他第一次深刻明白“孤家寡人”这个词儿的含义,她走了,东方朔也走了,曾经的兄弟也已不再亲近。仿佛一夜之间,所有曾经跟她有关的一切都跟着一起消失了。即便坐拥天下,指点江山,却没有一个珍惜的人跟他一起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犹记得在厌次,她的舍命相救,她的古灵精怪;新婚之夜,她的沉鱼之姿,她的倔强;梅树下,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还有她治水救灾的真知灼见;生辰宴上,她的歌声……
原来,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若是她还在,他甘愿把所有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供她玩耍,只为倾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