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冬跟着李陵一起回到潇湘馆见到刘彻方才醒悟,原来得到李陵的即使救援并不是凑巧,而是刘彻吩咐他去的。曼冬站在门口,看着一脸焦虑的刘彻在馆内走来走去,心里的某个地方微微有暖流袭过,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
“阿娇——”
见到曼冬的第一刻,刘彻便毫不顾忌地上前抱住了她,这一声深情地呼唤,深情地相拥,不知真正是在叫着谁,又不知是在拥抱谁。只是这一声呼唤,这一个拥抱对彼此来说都等得太久太久了。
曼冬一脸怔愣,手最终还是搭在了刘彻的肩上,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臂膀里,将情绪也一并藏了起来。要是在以前,听这一声“阿娇”她会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可是此时此刻她迷茫了,在刘彻心中真正唤得又是谁呢?若是以前的阿娇,那么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替身吧,他对她的好也有可能从始至终都是虚情假意;若是现在的她,那么在他的心里,原来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个陈阿娇的地位,以前拼劲性命想要守住的情,终究是镜花水月。
曼冬甩了甩脑中的杂念,不禁自嘲一笑,自己还真是纠结,怎么反倒自个儿跟自个儿吃起醋来了,于是换了副心情,抬首对刘彻道:“让公子担心了,小女现在没事了。”
刘彻没有理财曼冬的话,突然圈住她的臂膀,坚定地望着她道:“娇娇,朕不会再让你离开了,跟朕进宫吧!”
“进宫?”
全场的人都惊住了,包括曼冬在内,她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让她进宫这样的话。李延年贼头贼脑地,眼睛忽然睁得有铜铃大,忙不迭地扑倒在刘彻的面前,又惊又喜道:“没想到是当今的圣上,草民真真是瞎了狗眼,以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说罢不停地请罪叩头。
刘彻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好了,起吧,不知者不罪。”
李延年立刻恢复了以往谄媚地面容,甚至是比过往更甚,凑到曼冬面前满脸堆笑道:“既然皇上这么赏识你,你就赶紧答应了呀,也不枉哥哥我收留你一场。”于是又转向刘彻,点头哈腰,陪尽笑脸道:“我妹妹她不懂事儿,我是她哥哥我替她做主了,随便什么时间入宫都成!”
“哥!”看着李延年一脸小人像,曼冬不满地跺了跺脚,冲刘彻道:“虽然民女身处市井,但是从小到大也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皇上您贵为九五之尊,如何能满足民女呢?”
刘彻微微有些震住了,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强烈冲击着,对着曼冬情不自禁道:“你竟和她如此相像,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于是,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盯着曼冬的眸子道:“我都可以做到,再不会食言……”
“唰”地,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泪水迷蒙了双眼,看不清刘彻的表情,也看不清周围人的惊愕,更看不清,这到底是处处深情,还是又一次的镜花水月。她可以再相信一次吗?
十日后,刘彻正式迎曼冬进宫。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刘彻册封其为李夫人,入主西宫,并赐鸳鸾殿。
再一次回到这里,仿佛当初大婚那时,他高高地站在大殿之上,她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然后和他并立在一起,接受山呼万岁,接受百官朝拜。这一次,仍是相同的场景,却是百般滋味。
许是累了,曼冬谢绝了晋封礼后六宫妃嫔的一切祝贺,自己领着贴身侍婢铃儿回了鸳鸾殿。铃儿是内务府新指的宫女,看上去也是个机灵的丫头,只是再好,也不如当初的又蓝贴心、值得自己信任,只是不知又蓝现在身在何处了。
“折腾了这么久,有些饿了,你去准备些糕点过来。”曼冬偏头吩咐着,她并不是饿了,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喏,奴婢这就去准备。”
看着铃儿朝厨房走去,曼冬也撤退了身边随侍的宫监,一个人踏进了鸳鸾殿。据说这个鸳鸾殿当初并不是这个名儿,而是后来被刘彻给改了。“鸳”字喻意是夫妻,而“鸾”则是一种高贵典雅的尊称,之所以这样命名,正是取意鸾凤和鸣之说。曼冬淡淡地看了眼那三个大字,莫名地笑了。
缓缓迈过大门,便瞧见一个女子背对着门站在殿内,曼冬好奇地仔细瞅了瞅,走了几步刚想近前招呼,却看见了来人的侧脸,那是她前世的母亲——馆陶大长公主!
曼冬低下了头,死死地咬住唇,一时间进退两难,该如何称呼?认还是不认?
馆陶感觉身后有人,一转身便看见曼冬站在她的身后,果真跟当初的娇娇长得一模一样,手哆嗦地想摸一摸,却在触到脸颊时收回了所有动作,反出声道:“你……你就是新晋封的李夫人吧?”
曼冬听声音猛地抬起了头,悄悄地吸了一口气,恭敬地福了福身,嫣然一笑:“见过翁主,臣妾正是新晋的李夫人。”
曼冬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怪异,似笑非笑,似蹙非蹙,只是僵硬地翘起了嘴角。但是这一切都被思女心切的馆陶忽视了,她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和女儿一样容颜的人:“我知道你终究不是她……”
看着如此绝望的馆陶,曼冬心口不自觉地被堵住了,呼吸也变得沉重,鼻子微微发酸,任眼前的人儿在自己的脸上摩擦,找寻那个身份残存的痕迹,其实,她多么想告诉她:我就是阿娇。而阿娇亦是我,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从来没有变过。你们眼中看到的,心里想着的一直都是一个叫做“曼冬”的女子,只是被一个又一个外在的身份遮住了本尊。
“不管你是谁,这一次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说罢,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抽身离去了。
曼冬木讷地转身,看着那个悲伤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光影里……
“即便你们心中的那个陈阿娇死去了,但愿这个重生的我,能够代替她来继续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