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庄常来江南,必定是为了这些时日,东南发生的一些事情。东洲六郎劫了他们家的财物,又杀了建州牧吴奢,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庄常来此,应该就是为了这些,且身份必定不低,应该是嫡支子弟才对。
段颖上船,两人客气见礼,便闲聊起来。两人作为大家子弟,这些礼仪都是必学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倒也不会令气氛尴尬。
“听闻赵顼在你这里,他这次可有来到?”庄常说了几句闲话,便问起了赵顼。
段颖微微一笑,心道这庄常相必为了这事来的。他说道:“丹陵府中还有事务,便让他留下照应着。若是从他那里打探其他几人的消息,说实话,他也不知晓。”段颖先是把这些情况讲个明白。
“没有这般想法,那匹财物丢了就丢了,也不当紧。只是想要问一下,我庄家与其兄弟并无仇怨,为何要来劫我家财物?有杀了建州牧,这般自找穷途,不为智者所为啊。”庄常无所谓道。
“这些我也不便闻之,他若是想要吐露,便会告之我,若是不想,我也不想逼迫。不过事后那项焉能帮他们,想来……呵呵。”段颖最后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但庄常何许人也,段颖话虽没有说出来,但意思便是表达无误了。虽不知东洲六郎为何劫掠他庄家的钱物,但事后项焉也能帮助他们。这些人都是声名卓著之辈,哪里只会为了钱财劫掠?定是你庄家做了什么隐私之事,才惹动这些江湖人士。
“家中事务多且广,我不可能面面俱到。这建州之事,我也不甚知晓,想来是下人胡作非为,惹得天下豪杰不忿。这次我去建州,便是处理此事的。”
“若只是下人胡作非为,倒是好解决。”段颖点点头,这事情多了,不可能面面俱到的。下人有拿着鸡毛当令箭,巧取豪夺之辈不在少数。许多世家大族,便是放任这些家奴,不加约束才衰败的。其罪责上必有一条,便是“纵奴行凶”。
“嗯,也是澄清一下,不然天下人当我庄家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才引动天下豪杰过来。”庄常点点头,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文襄,倒是你此次去往富阳,定要小心应对才是。”
“多些庄兄挂怀,这我省的。”段颖拱拱手,谢道。
“那便好,那便好。”庄常笑道,两人便专心谈论其风花雪月,不知不觉,这月已至中天,段颖便也告辞而去。
待段颖回到官船上,那船家便扬帆前行,不再等待庄家的商船。他们这夜里换班,一夜不停歇前进,便是早些时候到达富阳。
“董逢,你也早做歇息,在这里不必守候。”段颖进的房间,对身边董逢说道。
“诺,那俺便去了。”在船上都是些船丁与武卫,没有外人,不必担心现在有什么危险。
待董逢走后,段颖便关上房门,去了外面的衣衫,上床边走去。同庄常交谈许久,这又喝了点酒水,头也有些晕晕,便不再看书了。只是走的进了,才看到床上被人动过。
“谁在房间?请出来吧。”段颖沉声道,人也慢慢退到门口处。
只见从床后遮障里出来一女子,身上湿漉漉的,段颖认得那披着的外套是自己的。此时天气虽惹,但晚上的水面上却甚是清凉,这女子想必是在河里湿了身子,有点冷才穿上自己的衣服。
“九娘见过段公子”那女子出来后,委了委身子说道。她披散着头发,头低着,段颖看不清面貌,只听她说话声,却是一少女的声音。再观其身段,也比较矮小,还未成长。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到我房间?又如何知晓我的名字?”段颖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少女并无恶意,从那遮障里出来后,便显得有些怯生生的立在那里,段颖便想到她可能有所求。
“段公子,九娘本名庄姜,来寻公子,有事相求。”这少女说着又拜了下去。
“庄姜?庄家女?”段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少女。这便是刚刚自己去做客的那艘船上,便是庄家,这少女若是姓庄,那定是从那艘船上来的。只是为何如此模样,还要来求自己?
“段公子聪慧,我便是庄家女,庄常便是我大哥,现为庄家家主。段公子之前去船上与家兄畅饮,九娘在一旁听到了。冒昧来寻段公子,却是有一事相求。”这少女也定下心来,说话也渐露大气,段颖听着暗自点头,相信了这少女的身份。
“呵呵,小姐说笑了。你庄家富可敌国,有何事求到我这里?”段颖笑着摇摇头,接着道:“小姐,若是不弃,便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我送小姐回你家船上。”说着,便转身打开房门,就要离去。
庄姜见此,急忙叫道:“段公子请留步。请听九娘把话讲完,公子再作决定。”
段颖并不理会,这种事情,他不好应答。庄常盛情邀请,却让她妹子寻着机会,到自己船上。明日那庄常定会发现自己妹子不见了踪迹,猜想一二,定会想到自己这里。他身负皇命,还在想着如何应对那富阳之事,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
这庄姜一女子,哪里会有多大的事情,定是同自家兄长闹了矛盾,来求自己庇护一二。这大家小姐骄横之事,他见得多了,所以并不欲参与其中。
也不给庄姜再说话的机会,便打开房门,想要去寻李恃,让他在安排意见房子出来。只是还未走开,便听得重物落水的声音,他急忙向房间里看去,便见房间里已是无人,那窗户却是打开了。
“董逢何在?”段颖当即一声断喝,进了房中,看向窗外。
董逢听到段颖的呼声,急忙赶来道:“逢在此,主公何事?”
“刚刚一女子落水,你去救上来。”段颖指着那水面道。船还在开着,这庄姜已是落在这窗后,看不甚真切。
董逢却是不管这些,不作犹豫,便从窗户一跃而下,向船后游去。段颖又寻着李恃同其他武卫,先把船停下,又拿起那大灯照亮后面。董逢倒也利索,此时已是救起人了,对着船上喊道:“主公,人已寻到。”
段颖心下松了口气,这人没事便好了。其他武卫几番忙活,才把两人弄上来。李恃在旁看的不甚明白,问道:“公子,这是何事?”
“我去的那家船,便是中州庄家的商船。邀我之人,为庄家家主庄常。也不知他兄妹闹了什么矛盾,这女子暗中寻着机会来我们船上,我本不欲留她,便跳水寻短见。呵呵,这等刚烈女子,行事倒是让人敬佩。”段颖便大致同李恃讲了出来。
李恃听着倒是一阵错愕,看段颖面色平静,倒不似作伪,心中也相信了。自家公子正值少年,血气方刚,虽是病痛缠身,却也是男儿身。保不准是自家公子想要强迫这女子,才惹得这女子跳水。只是这番年头也只是在心头打转,自己也是不信。
自家公子平日里行事倒也是当得上堂正大气,说话并无作伪之处。何况在丹陵他身边还有那丹颐同采香两位如花少女,并不见自家公子有何动作。李恃想了想便道:“公子做法倒是妥当,只是这女子性情如此,便是送了回去,她已是同庄常挑明了心思,只怕也是…….”
李恃欲言又止,下面话不好说不出,但段颖已是懂了。这少女愿一死来表明心意,定是不愿再回庄家。若是强行送回去,指不定又出何变故。
段颖毕竟只是刚刚行冠的少年郎,虽是行事果断,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一正值妙龄的少女就这般去了,他狠不下心来。李恃虽是没有规劝,但意思也是明显,想要自己救下这少女。
这说话间,那少女便被救了上来,却见她双目紧闭,已是晕了过去,这船上有医官,过来看了看,便道只是闭气致晕,并无大碍。董逢把她背到段颖的房间,其他便各自散了去。
此时两船相聚不是很远,若是停下,待明日早上等上片刻,后面庄家的船只自然能追上。他们要去建阳,必然还要前行。只是段颖考虑了片刻,看向李恃道:“那便……那便留下吧。”
“公子仁厚,此事也算是救人一命。在是这后续之事,公子可有想过。”李恃见段颖答应,心中也是欢喜,并不为其他。这女子单凭刚刚举动,其刚烈便是让人钦服。这般行事果断,一死求志者,比之男儿不遑多让。
段颖也是为这事烦闷,如此便会开罪庄常。他庄常也不是笨人,发现自家妹子不见,定然会想到自己身上。若是追问,还真不好作答。再者这庄姜一大家小姐,也是不好安排。若是单单撇下她离去,这与不救她有何不同?若是跟着自家身边,这回到丹陵也是不好安排,名不正言不顺。断不能让她一个大家小姐做奴仆的事情。
“等她醒来再细细询问一番,再做打算吧。”段颖一时也想不起好的方法,只有先留在船上。
“那恃先告辞了。”李恃见这边也都安排妥当,便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