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看着李薇被推进手术室,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想起来要接。
“喂——阿姨。”
是季晓红的来电,李宇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心里满是汗。
“李宇啊,现在干什么呢?”
“阿姨,我在公司上班呢,有什么事吗?”
这个时候,李薇受伤的事情,可是千万不能惊动丈母娘。李宇随口就扯了一个谎,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哦,这样的啊!我打李薇的电话呢,她怎么不接电话呢?”季晓红已经给李薇打了十几个电话了,但是这个孩子就是不接啊,这才急了,找上李宇的。这孩子不接电话,多让人着急啊,就怕她是出了什么事情。
“阿姨,李薇最近期末复习呢,天天泡图书馆,手机都放在宿舍的。晚上的时候,我让她给您回过去吧?”李宇拿着手机到楼梯口,继续编着瞎话,估计晚上的时候,李薇的手术应该也就做完了,那个时候抽个时间给阿姨打个电话就是。
“嗯,好的好的!那你忙吧啊!自己注意身体啊,现在天气凉了,多穿点!”
“嗯,好的。阿姨跟叔叔也要注意身体。阿姨,我现在有点忙呢,晚上的时候,我让李薇回电话啊!”
“嗯,好的好的,你忙啊!”季晓红一听说忙,就赶紧挂了电话,生怕打扰了李宇上班。
李宇挂了电话,挠了挠头,有种无力感。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能力是越来越强大了,但是,却也觉得越来越不踏实了。知道的愈多,对未来越是迷惘。
本来,跟李薇的生活,只有两个人的小家,或者还有爸爸妈妈,以后可能还有孩子,但是,这些都是简简单单的,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了。自己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像是挠心挠肺的纠结与无奈,抓狂或者无奈,都没有办法,自己只能够继续走下去——李薇还需要自己的守护。
“爷爷的电话,这是爷爷的电话······”,特别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李宇手忙脚乱的接了电话,脸色有些沉重起来。想了一会,手指在手机上摸了很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按下了接听键。
“喂——”
李宇的脸色有些冷,声音也不带一点温度,什么都没有说,简简单单的一个喂字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电话那一头的人,好像也并不想先开口,等了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挂了。”李宇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李薇还在手术室里,自己内心根本就没有办法平复,没有时间跟他耗着。
“你现在还好吧?”苍老的声音,自那端传过来,长期居于上位的李老爷子并不习惯于说软话,就这么一句原本是出自内心关心的话,也说的硬邦邦的,不带一点温度。
“托您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有什么事吗?”李宇不自觉皱了眉头,手随意的插进裤子的口袋里,但是,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在楼梯口不足四个平方的平台上来回踱着步子,丈量着脚下的一小方面积。
那边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老人才慢慢的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萧索与无奈,还有愧疚。
“你不能叫我声爷爷吗?”
“不能!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李宇说完就合上了电话,并不再给老人开口的机会。
李宇心头烦乱,靠着楼梯的扶手,极目远眺,这个城市已经挤满了高楼大厦,望出去,看到的还是高楼。软底皮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叩出微微的声响,一声一声。
爷爷?
这个词,对自己来说,真的好遥远。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听说过爷爷,就算是在爸爸跟奶奶的口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爷爷的只言片语。
但是,第一次听说了爷爷,爸爸妈妈就遭逢了不幸。李宇眯着眼睛看着大理石上映出来的自己,自己的眼神比大理石的地面更冷。
自己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计较,但是,这个并不代表了自己就会忘记这么沉痛的事情。自己的双亲,在那一瞬间,被突来的大货车碾压过去。车里面的双亲,血肉模糊,自己亲眼看到,怎能不记住?
李老爷子原本是一个小乡村的农民,年方二八的时候,在家人和媒人的撮合下,娶了原配,也就是李宇的奶奶。那个时候,两个人也是年少夫妻,两情相悦,没多久就生下了李宇的爸爸。但是,战争的炮火冲破了小两口的美好生活。李老爷子扛上枪,响应国家的号召,上了战场,但是,这个仗并不好打,一去经年。
回来的时候,衣锦还乡,原本,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男人的李奶奶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了头。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出息的男人,带回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那时候,李宇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肯定是伤心的。每一个失去自己爱人的女人,应该都是伤心的吧?至少,不是欢喜的。
那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漂亮,不像自己,头朝黄土背朝天,还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已经是人老珠黄。
她的脸粉粉的,手指甲是粉色的,白白净净的,没有沾一点灰,不像自己,指甲是黑乎乎的,每天都在地里刨生活。
其实,什么自卑都是假的,有的只是对男人的死心。
一向以夫为天的李奶奶做出了决定,离婚,然后自己带着孩子过。
那个女人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不方便,自己一定会视如己出。
李奶奶没有同意,只回了一句,男人可以变成别人的,但是,至少孩子永远是自己的。男人是别人的好,孩子还是自己的贴心。
后来,李老爷子就没有再坚持,让李奶奶带着孩子。
李奶奶依旧在村里生活,但是,李老爷子却是一个将军,带着那个美丽的女人办了酒席,风风光光的回到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