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鉴声如洪钟,气势如虹,正震得众人耳鼓轰鸣。赵武德在一旁双拳紧握,目露精光。连一向稳重内敛的尹卓,不禁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尹鉴,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缓缓自心中荡漾开来。
县衙内外,俱是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尹鉴接下来的言语。
“诸位!本少今天,不仅要为那赵祁伸冤,更要为其腹中不足三月的胎儿伸冤昭雪!”尹鉴一脸悲戚,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连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也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了。
震惊!然后是愤怒!随即县衙外一片怒骂之声响起,一群白袍书生几乎痛不欲生!天呐,我心中日夜牵挂的赵小姐,竟然有了身孕!枉我等还久久苦恋伊人,茶饭不思!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欺辱了我心中的赵小姐?!
时穆、沈仲、赵武德等几人自是知道,仵作沈仲早就验明出了此事,但这尹鉴是如何知晓的?
赵武德忽然上前一步,向时穆道:“时大人!请速速关闭县衙大门!此案涉及赵府名誉,尹鉴那畜生坏我赵家名声!老夫要求闭门审理,谢绝无干人等旁听!”
时穆一愣,大宋国县衙审案,为显公正,一般情况下都是允许百姓在外旁听的,当然也有不宜旁听的,那得诉主提出申请。
尹鉴在一旁针锋相对,“怎么,赵老爷子不知道《宋典》律例?现在本少是替死者伸冤,你没有要求闭门审理的权利!你不懂,可以去问问那啥,咯,‘无品’大状嘛!”尹鉴指着一旁的秦午品讥笑道。
秦午品愤慨道:“怎么变成你尹鉴替赵小姐伸冤了?!你是什么东西?你是杀害赵小姐的凶手!还请时大人别听着小子狡辩,速速关了县衙大门!”
早不说,晚不说,在这关键时刻要搞闭门审理?黑啊!还没等时穆说话,县衙外围观的人群中已然炸起了锅,恶骂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老子一大早就来了,抢占了个好位置,隔壁二虎出三贯铜钱,老子都没卖!你爷爷的竟然说要关门审理,还有没有人性!”
“本公子看谁敢关!今日不查出哪个王八羔子地凌辱了我的梦中女神,本公子要...要开骂!骂得他爹娘不认!”
“抵制内审,抵制霸权!我要公开,还要透明!”
大堂之上,尹鉴微微一笑。时穆却是眉头微皱,内审?早先你怎么不提!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内审,肯定要出事!
时穆摆了摆手,一旁县衙主薄高大远马上会意,连跑带蹦地就颠到门口,大叫道:“都给本官闭嘴!我倒看看哪个王八犊子敢兴风作浪!抵制,谁要抵制?要什么,要公开?还要透明?一个个都给我闭嘴,县尊大人何时说要内审了?!”
时穆对赵武德道:“赵公暂且稍安勿躁,看看这尹鉴如何个反诉,又拿出什么证据。”
尹鉴向时穆一抱拳,铿锵而道:“本人尹鉴,欲替赵府小姐赵祁以及那尚在腹中的胎儿,状告三人!”
尹鉴走到大堂之中,抬起手,一指赵府等人,“本人欲死诉三人!一告赵府公子赵经奸污之罪!二告赵武德谋杀之罪!三告管家赵四弃尸设局之罪!此三人猪狗不如,心怀鬼胎,天地难容!”
一时间,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气!场面极其压抑、静谧。所有人都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尹鉴竟然倒打一耙,死诉赵府众人!
《宋典》律法早有规定,凡诉告朝廷四品及以上官员杀人之罪的,若查明不实,将遭凌迟之罚!故而被大宋百姓称之为「死诉」。此法为大宋开国之君宋武帝亲手写进《宋典》,目的,就是相让那帮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在自己驾崩之后,能得享晚年,免遭无妄之灾。此法的存在,却也一直饱受诟病。
在场之人已然有一部分,钦佩起二少来,莫不是那二少真是被冤枉的?要知道,以命诉命,死而不悔!若无重大冤情,岂能以性命相搏?
时穆一敲桌案,犹如跌落梦魇之中的众人当即被惊醒,时穆怒道:“尹鉴!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死诉!如是不实,你将被凌迟处死!”
尹鉴道:“自然知晓!”
时穆重重地点了点头,此案已然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最终的后果自己也无法料想的。
尹鉴又道:“下面小可就为大家揭晓第一个疑问,赵祁是如何死的!”
众人皆是竖起耳朵,细细听来,唯恐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仵作沈周仲更是如此,难道这尹鉴也是同道中人?
尹鉴顿了顿,却看向沈仲,问道:“沈仵作,您是给赵祁验过尸身的,还请您清楚地告诉大家,赵祁是否真的有孕在身?”
沈仲不解,这和其死因有何关联,忙点头道:“本仵作虽是学艺不精,查不出其死因为何,但是否有孕在身,还是查的出来的。赵祁小姐却是有孕在身,此事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尹鉴点了点头,“赵祁的尸身,其实我也查验过,就是在义庄之时。”
众人顿时愕然!
尹鉴摆摆手道:“关于查验之事,容后再做解释,现在我只说结果。从赵祁尸身来看,死时,却是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致命伤,更是连轻微的外在伤痕都没有。如此,大家都可能会想到,是不是中毒了?也只有中毒才不会留下体伤!”
时穆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但是中毒都会多多少少留下蛛丝马迹,要么是皮肤变色,要么是眼角、嘴角等处恣裂异变,又或者是尸骨变色等等!不过这些我都查验过,并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啊?”沈仲忙道,难道自己疏略了什么?
尹鉴笑道:“沈仵作所言确实,但我却还要告诉你,赵祁其实就是被毒死的!不得不佩服凶手的博学,应为这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