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去世的当晚,她带着凌逸去收拾安氏的遗物,除了几件衣物,值钱点的东西就是一个手镯和一小袋银币。凌轩也不在意,她知道安氏所有值钱的物品都在那枚空间戒指里了。
晚上她在凌逸睡着后也大致清点了一下空间戒指中的物品,意外的是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封是安氏的遗书,或者说,是安氏写给她的信。
“轩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吧。我知道,你并不是我的轩儿,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相信了,因为没有其他的原因来解释的你的反常。说服自己接受你的变化真的很艰难,但是我想让你接受我们也很困难吧……”
“……其实你不知道啊,你和轩儿真的很像。犯困的时候都会傻乎乎的冲着人笑,陪着逸儿玩耍的时候上蹿下跳,一个人的时候却又沉默得很……”
“……大家都笑我家轩儿傻,我知道,她只是不懂得怎样表达,有时候她认为的哭可能在我们看来是傻笑。其他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
“你啊,告诉了你魔族语不是那么容易能学的东西,非扯出长篇大论的歪理来说服我,我拒绝的时候你的表情和吃不到糖果的逸儿一模一样。哈,真是怀念啊,那时候到现在也就半年左右吧,为什么我感觉像是几年以前的事情了呢……”
“……不知不觉写了很多没用的话啊,其实还想说的还有很多很多,但是我时间也真的不多了。在最后有个小小请求,希望你能说服子爵将我的身体火化,然后将我的尸骨藏在……我与他的结婚戒指之中。若是不能做到,也不用强求,只望有朝一日见到他的时候,告诉他我的坟冢在何处便好。”
“我已经写信给子爵了,希望他能在我走之后照顾你们。这也只是权宜之策,你们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成长起来吧轩儿!逸儿以后就拜托你了。勿念,母:安文心。”
放下手中的信件,凌轩感觉两腮凉飕飕的,才发现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先将信小心翼翼的塞回信封收入空间,这才站起身来打水洗脸。
打来一盆冰凉的水,凌轩一头蒙扎进盆中,微微的窒息感让她自安氏去世的打击变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渐渐清晰过来,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安氏最后的愿望,这事儿找子爵行不通那就找安文舒!
想通之后凌轩才从水中抬起头,伸手摸索着毛巾,摸了半天都找不到,只得眯起眼睛想看清楚毛巾在哪里。却突然感觉到一条干燥的毛巾覆在了脸上,她赶忙接过毛巾擦干,睁眼一看果然是凌逸!
“怎么起来了?是我动静太大了吗,快上床去,晚上还是很凉的,别感冒了!”
凌逸撇着小嘴,大眼含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凌轩:“姐姐陪我睡,我一个人睡不着,怕……逸儿想母亲……”
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凌轩慌忙用手上的毛巾去拭干凌逸的眼泪,轻声哄着凌逸先回床上,自己则火速的洗了毛巾,将水倒掉后才上床睡觉。
凌轩哼着小曲哄着凌逸睡觉,凌逸则抱着凌轩的手臂不放,就像是他一松手姐姐也会消失一般。于是姐弟俩相拥着相继睡去……
第二天,凌轩带着凌逸去参加安氏的葬礼。因为安氏被逐出了族谱,所以她的的葬礼只是安文舒帮着小办一下。
安文舒的意思是买口薄棺材,在平民坟岗找个地葬了就行。凌轩不同意,只能装傻的说:“姨妈,我们为什么不把母亲烧了呢?侍女姐姐们都说烧了最好啊?”
安文舒也想着将安氏火葬,但怕被子爵责骂,只能将安氏抬出去葬了。听了凌轩的话,呵呵一笑,明远啊明远,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啊,要怪,你就怪这个傻子吧。
安文舒很是高兴的样子,指点着下人去着手准备,待忙完了,转头对凌轩道:“轩儿在这陪逸儿玩就好,火很危险的,会把轩儿的裙子熏得黑黑的呢。”
“不要不要嘛!小姨轩儿要看大火!”凌轩嘟着嘴道,“母亲从来不让轩儿玩火,都不让轩儿进厨房玩,姨妈也不让轩儿玩火!”
“乖啊,轩儿不闹,真的很危险。”
“不要!轩儿就要看就要看!”
安文舒额角突突直跳,算了,不过是个傻子能懂什么,只是万不能让凌逸去:“那就只能让轩儿一个人来了,逸儿不能来哦,所以你要是想看大火的话,不能带着逸儿哦。”
凌轩也有此意,那个小肉团已经懂事了,若叫他看见安氏被火葬,还不得哭死,遂笑嘻嘻的道:“好!咱们偷偷的去,不让逸儿知道!”
凌轩回到房里哄着凌逸睡了午觉,从衣柜里翻出最花哨的衣裙换上,又拿出一个成人的黑色长披风在手上,轻手轻脚的推门离开。门口有侍女等着她,那侍女正靠着墙嗑着瓜子,见凌轩出来了,笑着道:“表小姐,夫人派我来接你。”
看见了侍女眼中的嘲讽,凌轩在心底叹气,这种日子她可过不下去,以前有安氏在的时候,虽然会有人嬉笑她是个傻子,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的讥讽却是没人敢的。
凌轩只当没看见这侍女,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向园外跑去,嘴里还傻呵呵的笑着:“嘿嘿,小姨要带我我看大火,你们知道吗,大火哦,可大可大了,你们的母亲也不让你们玩火吧,羡慕我吧呵呵呵。”
侍女看着一脸傻笑的凌轩更是不屑,翻了个白眼快步的走在前面,根本不考虑凌轩人小腿短跟在后面有多累。
与安文舒碰头后,她们便乘上了马车,因为城内的坟岗不允许火葬死者,所以她们只能去城外了。凌轩一路上一直看着窗外,不理会身旁打扮的光鲜靓丽的母女三人。这是她第一次出子爵府,记住路线很重要,她对自己认路的能力是最自信的,只要走过一遍,就绝对不可能走丢。
安文舒也懒得理凌轩,想这傻子能不缠着自己是最好的,一路上和自己两个女儿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凌轩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若不是后面马车上拉着一副棺材,估计会被人误解成贵妇人的出游吧。
凌轩长得并不差,稍加打扮一番更显得稚嫩可爱,粉扑扑的小脸,金色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小巧的鼻子,花瓣样的小嘴微微嘟起,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好不惹人怜爱的小人儿。
安文舒的次女炎书蝶一直冷眼看着她这个表妹,心里暗恨,区区一个傻子,居然能生得如此的好模样。
见凌轩嘟着嘴望着窗外,炎书蝶凉凉的开口道:“哟,表妹啊,你这嘟着嘴是怎么了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给姐姐听听?”炎书蝶话毕便惹来安文舒责怪的一瞥,母亲的意思她知道,就是让她别和个傻子计较,但她就是看这个傻子不顺眼。
凌轩无语,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能惹到人吗?她与炎家这两个女儿的印象不怎么好,长女炎书曼去年被送出去上学了,这炎书蝶没事就爱找她和逸儿的麻烦。而那长女炎书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嘴上一直劝着炎书蝶不要欺负她们,实际上看见她们被欺负,也是高兴的很。
炎书蝶这话问的可笑,现在是去葬了她的母亲,还问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等安文舒死了,看你高不高兴哟。
凌轩头都不回,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二表姐,咱们还要多久才到啊,轩儿想玩火。”
炎书蝶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冲着安文舒和她的亲姐姐炎书曼抬抬下巴,看看这个傻子,自己的母亲都死了还不见悲痛,还急巴巴的等着看母亲的火葬。眼角扫到凌轩手中拿的东西,挑眉问道:“表妹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一块黑布。”凌轩依旧没回头,她在记路,真不想和这半大孩子胡搅蛮缠,“小姨说大火会把衣服熏黑,我就带块儿黑布披着,不能脏了轩儿的新裙子。”
炎书曼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虽这车上就她们母女三人外加一个傻子,但她还是得管着点儿妹妹,若一直放纵她这个性子,以后去学校会吃苦头的,遂转移了话题:“妹妹,刚才的话咱们还没说完呢,你不是说想去伽古修学院吗,母亲已经给父亲说了,现在应该在帮你办入学申请了呢。”
一听能去大陆第一的学院上学,炎书蝶立刻来了精神,姐姐去年被送去了伽古修学院,听说学到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那里还有很多大家族的少爷小姐!她今年已经十岁了,父亲本想送她去帝国第一的学校,但她想和姐姐一起去大陆第一的学校,为什么姐姐能去她不能去?
“我就说嘛,父亲母亲最疼我了!”炎书蝶嬉笑着,抱着安氏的胳膊摇啊摇的撒着娇,可还是没忘记讽刺凌轩,“不像有些人,娘死了不说,爹是谁都不知道。”
凌轩暗暗咬牙不搭腔,被说两句又不会掉肉,可心里还是难受得紧。见马车停了下来,她们已经到了城外。凌轩赶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装作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到咯到咯!”
炎书蝶轻哼一声,等着仆从将脚凳摆放好了,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下车。待母女三人都下了车,凌轩已经跑的没影了。三人了然的笑了起来,这是她们今天来郊外的原因之一。
其实她们完全可以去城内的坟岗,虽然城内禁止火葬,但她们这样的大家族想在平民坟岗火葬个死人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若在城内,这傻子走丢了,也会被有心人送回来,哪像这荒郊野外的,想找个人可没那么容易,再说那傻子第一次出门,见到这许多新奇的事物定会跑去看个清楚。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正和凌轩的心思,若安文舒决定在城内举行火葬的话,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安文舒带她出城,只是要费很多心思和时间罢了。
凌轩披上披风,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微微探头看向马车,那母女三人正说说笑笑的聊天,正商量着去哪里野餐。凌轩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三个女人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呢。
凌轩已经记住了来这的路线,对自己的记忆力都有些吃惊了,不过这也要感谢一下安文舒,想来因为她是个傻子吧,这次出门走的最直接的道路,并没有兜兜绕绕的转圈子。
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凌轩勾唇笑了起来,这披风倒也有点名堂,这是她从安氏的储物戒指里翻出来的,披风内侧绣有灵法阵,可以隐藏穿着者动用灵力时的波动,也就是说现在凌轩动用任何法术,除非修为极高,否则是感觉不到的。
乘着子爵府的下人们架柴火搬棺材,凌轩从戒指里拿出一把小刀,她咬牙用小刀划破右手食指,在树干上用血液画了几个字符,接着在字符的位置上刻画起法阵来。
见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凌轩的法阵也刻好了,她赶忙随手抓了把土撒在头上,又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脸,这才飞快的跑到安文舒等人面前。
安文舒母女三人一愣,她以为凌轩已经跑远了呢,这是怎么找回来的?凌轩不理身后众人,独自跪下冲着安氏的遗体狠狠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笑嘻嘻的对安文舒道:“小姨!轩儿已经磕完头了!快快!大火大火!轩儿要自己动手!”
见凌轩满身尘土,安文舒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要怎么劝这个傻子留在这儿呢,心中想着事情,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只见安文舒一挥手,干柴哗的一下燃了起来,刹那间火光冲天。
凌轩见安文舒没有拿仆从递上的火把,丝毫不理睬她,自顾自的放了火。她面上带笑的看着那红红的火光,眼里却写满了恨意。安氏是安文舒的亲姐姐,不仅没有行礼,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点燃了柴堆,就像是想要亲手抹去亲姐姐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安文舒冷笑的看了眼冲天的火光,安文心啊安文心,你也有今天,修为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要死?看了眼呆呆望着大火的凌轩,安文舒嘴角上扬,看看你的女儿吧,一个傻子哈,你现在这死无全尸的下场可都是她害得哟。哈哈哈哈!我终于不用活在你的阴影下了!!
炎书蝶被烟熏得有点睁不开眼,忙拉着安文舒撒娇:“母亲,咱们去那边玩吧,这火熏得眼睛疼。”
安文舒也有点儿无趣,点了火之后,她就没了任何顾忌,遂领着仆从们带着两个女儿飘飘然的离去,只留了两个仆从在这里看着马车,交代两个仆从等火熄灭后,随便挖个坑把尸骨埋了就好。
凌轩待安文舒她们走远了,才抬头望了望安文舒等人的背影,转头向着来路走去。那两个仆从领命守在马车旁,安文舒没交代他们照看凌轩,所以他们也不会追上去。
凌轩边走边流泪,目光呆滞脑内一片空白,在路边的树上标志着记号也只是机械性的动作,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崩溃了。
两世,原世界的母亲她是无法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母亲也这样阴阳两相隔了,凌轩胸口就像塞了一块巨石一般,又闷又沉。
想想家里还有凌逸在等着,凌轩死水般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是啊,还有逸儿,他要带逸儿离开那个受人冷眼的府邸。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着逸儿逃出来,但是能做多少准备就做多少准备。
“小妹妹,前面那是在烧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凌轩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