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小荷恢复了气力和精神,已经可以在屋子周围走动了。每当有人经过,小荷都会向那人扬起大大的笑脸,娘曾经说过,她的笑容总是特别讨人喜欢的。
却不想,她的热情却总是使来人一愣,然后迅速逃离,小荷觉得那些人像看到了怪物一样。为此,她郁闷不已。
就在小荷趴在床上伤心时,外面却传来了声响,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
“少爷,她身体还没好,更何况又是从凉州过来的,您也知道那边爆发了瘟疫,您还是以身体为重,小心过了病气。”那是亚琴的声音,大概因为走的匆忙,所以听起来气喘吁吁。
小荷在屋内听的分明。凉州?那是她的家乡啊,难道说的是她?她迅速从床上跳下来,站在一边。
“亚琴,从我说要过来开始,你一直在千方百计的阻止我,你真以为我没看出来吗?”这次却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明显的不悦。
“亚琴不敢,亚琴只是为少爷考虑,只是担心少爷而已。”亚琴慌张的辩解。
“哼,我真是太宠你了,才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贱婢,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说话?”男人怒意更甚。
来不及小荷细想,脚步已经临近房门,随后,门被一双手推开,小荷诧异的看着站在门口年轻的男子。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像,像娘亲。不是女气,是一种极致的清秀,浑身透着一股淡雅和书生气,小荷在话本小说里曾经读到过书生,那是她最喜欢的角色。
小荷愣愣的打量他,那人也在回望她,眼里却是惊艳。他就那样一直盯着她,良久,才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一直垂头不语的亚琴说,“这就是你阻止我的原因吗?”
亚琴上前两步,头吹的更低,“少爷,我…”却是喏喏不能言。
少爷?小荷了然,竟是宁家的公子,眼下宁府真正的掌权人,难怪会有这样的气度。
那人缓了缓语气,又道,“这事稍后再论,你先出去。”
“可是…”
那人逐渐现出怒色,眼里已是一片冰冷,“还要我说第二遍?”
亚琴再也不敢说话,后退着走出屋子。临走之前,她看了小荷一眼,这一眼却是冰冷至极,冷的小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看到亚琴离开,那人将所有气势和威严尽敛于内,再回头时,脸上的神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他坐到茶几旁边的椅子上,指着另一边与他相对的椅子,温和道,“不要拘谨,坐。”
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小荷不觉得陌生,只觉得亲切,她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一派天真,“你就是宁府的公子宁书宇么?”
宁书宇颔首,兴致盎然的问道,“你知道我?”
小荷高兴的点头,柳家也是经商的,宁书宇常年在外做生意,定然是认识柳莫里的,真好,这样的话,借助宁家,她应该很快就能到柳家了。
“我常听爹爹提起你,宁公子,容我冒昧的问一句,宁公子可识得明城的柳家?”小荷屏住呼吸,紧张而又期待。倘若不认识,以宁家的实力,找到柳家也不难吧,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小荷缓缓的输出一口气。
宁书宇看着眼前这个如阳光般明媚的少女,只觉得就是真是漂亮到骨子里。这个落魄的少女,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女,如今是自己的,宁书宇只觉得莫大的庆幸,幸好当时他叫人下车查看一番,否则让这样的人香消玉殒…不,那场景他几乎不能想象。
宁书宇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难道他不认识柳家?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小荷也难免失望,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
终于回过神时,耳边隐隐浮现刚刚这个女子问自己的话,他蹙起眉头,柳家?
“略有耳闻,姑娘何出此言?”
竟然认得!小荷只觉得心脏激动的要跳出来。她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环,递给宁书宇看。
“宁公子有所不知,我是凉州林家的长女,也是独女,林柳两家是世交,我和柳家第二子自小指腹为婚,这玉环正是信物,”说到这,小荷的脸上浮现哀戚之色,“我爹娘在水患中去了,临走时嘱咐我去明城,我此番路过沧州,正是为了去柳家完婚的。”
宁书宇的心随着小荷的话沉了沉,不想,这个少女竟有婚约在身!
他脸上继续保持着笑容,缓缓道,“我也只是听过柳家的名号而已,两家并无生意往来,沧州距明城千里之遥,姑娘此番前去怕是会有诸多波折。”
小荷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上路,确实有危险,从凉州到沧州的路上,即便姜婶百般照拂,她也吃了不少苦,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想到这里,小荷柳眉轻蹙,一筹莫展。
连皱眉的样子都那么漂亮!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都那么荡人心弦。宁书宇只觉得自己府中的姬妾,不,是所有自己曾遇见过的女子都成了荒芜的野草,连做这个女子的陪衬都不配。这样的女子既是被他遇上了,合该是他的,他以后定会取代叶家成为华隐国第一皇商,也只有他才能配得上她的绝色。
脑中一动,宁书宇暗暗有了主意。“姑娘若是信在下,不如将这玉环交与我,我派人去明城,将信物交与柳家,姑娘呆在这里等柳家来接,可好?”说起来,宁书宇除了强迫之外,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为今也只能采用缓兵之计,再从长计议。这样的美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强的好。
小荷不作他想,一方面宁家是众所周知的善人,她对宁家自是没有猜忌,另一方面,她自小备受父母呵护,涉世未深。小荷把玉环取下来,交到宁书宇手中。
“宁公子那就麻烦你了。”
宁书宇小心翼翼的将玉环置于袖袋,又道,“林姑娘总是公子公子的叫,未免太过见外,姑娘若是不弃,不妨叫我一声大哥,可好?”
小荷对这个宁家公子充满了好感,自是百般原意,遂改后称道,“宁大哥。”
女子略带羞涩的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睛轻轻一瞥,分明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新婉约,那样让人痴迷,宁书宇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说了这许久,还不知姑娘名讳?”低沉的声音复又响起。
一直久居闺阁,小荷还是第一次和陌生的年轻男子对话,难免羞涩,面色又红了几分。
“清荷,林清荷。”小荷乖顺的答。
宁书宇环视这个屋子,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茶几,实在过于简陋。遂道,“最近我一直忙于救济灾民,忽略了你,才让你住在下人的房间里,委屈你了。”
听见这话,小荷越发觉得宁家人真是好,这个少爷尤其是顶顶好的人,于是认真道,“我有吃的有住的,已经比那些人好很多了,我们都很感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宁书宇的目光闪了闪,他问,“你要怎么报答?”
小荷沉浸在对恩人的感激中,娘总是不让她出去,说外面有很多坏人,可是,娘你看,你错了,我遇见了心地最善良的一群人呢。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我不怕吃苦,我可以为你缝衣服、做饭、砍柴,只要你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宁书宇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他像长辈一样拍拍她的头,手中的触感温柔的不可思议,他仿佛上了瘾,手掌一直在她的发间流连。
小荷一无所觉,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感觉世界如此美好,宁家如此美好,连宁家的水也是甘甜的。
宁书宇说,“哪会让你做那些下人做的事,那我这个大哥做得岂不失职,今日就搬去省昏园吧,这里太过偏僻,平时不常来人,你定是没个说话的人的。”
小荷心里暗暗高兴,这个院落真的很少有人和她说话,她很闷的。
当天下午,小荷就搬去了省昏园,而省昏的隔壁是思晨园,那是宁书宇的院落。小荷为此高兴了半天,这样就可以和宁大哥挨得很近很近了。她很喜欢看到他,很喜欢听他说话。
宁书宇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名叫灵秀的贴身丫鬟照顾她的起居,对此,小荷更是受宠若惊。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父母在世时的生活,那时每天都会有一群丫鬟老妈子围着她转,以免她被磕伤碰伤。
灵秀对她也很好呢,给她穿衣服、梳发髻,还常常带她到府上各处走走。只是最近极少看见亚琴姐姐了,有时远远看见,她想要打招呼,亚琴也当做没看见一样,把头扭开,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心宽则体胖,小荷比来时丰腴了很多。皮肤越发白皙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娇嫩欲滴。
这日晨起,灵秀为她更衣束发,完毕后,对着镜子发愣。
小荷好笑,灵秀总是对着镜子想事情,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心事。
“灵秀,灵秀。”小荷唤她,“你怎么啦?”
灵秀缓过神来,艳羡的说,“姑娘长得极美,难怪少爷会…”
小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吗?爹娘从来没这样说过啊。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只觉得光滑,没有原来肉嘟嘟的。在没出事以前,她有严重的婴儿肥,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可爱,却也没人说过她美。后来一路到沧州,整个人都瘦了下去,现在又胖了起来,可是原来的婴儿肥却没有了,只剩下一张小巧的脸。
“灵秀也很美啊。”小荷真挚的说,亚琴姐姐也是美人呢,她们都和她一样,看着就很舒心。
“姑娘的美貌岂是我能及万一的。姑娘倾城之色,尤其是姑娘的眼睛,就像上等的玉石,充满了灵性。姑娘将来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小荷眨了眨眼,呵呵的笑。她不是太懂美貌和富贵有什么关联,但总归是好话,好话总是她愿意听到的。
在屋内用完早膳,正要站起身时,那个月白色长衫的身影已经踱进门来。
遣退灵秀,小荷高兴的走过去,眼波已漾起笑意,“宁大哥你来啦,可有柳家消息?”
听到柳家,宁书宇身体僵了一下,眼神带着三分闪烁,他掩饰性的轻咳了一下,假意嗔怪道,“去的人还在路上呢,小荷莫非觉得大哥不好,迫不及待的要走?”
小荷毫无心机的笑,口中道,“宁大哥说的哪里话,大哥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
这话确实小荷的真话了,若不是婚约在身,小荷甚至偷偷想,以后就住在这里也很好啊,倘若…倘若…可以与宁大哥结为夫妻,每想到这里,小荷都会羞红了脸,再也不敢想下去,同时又很羞愧,自己都有婆家了,还想别的男人。可是,宁大哥那么好,对她又好,又恰好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想一想也并不过分吧。小荷无力的为自己小小的辩驳着。
宁书宇看着面前的人,分明面带羞涩,心中渐渐有了底,倘若她可以对他产生感情,抱得美人归也是早晚的事。能得到美人心甘情愿的以身相许可远胜他强迫她之后日日面对美人的以泪洗面强得多。他笑得越发开怀,宠溺的说道,“最近闷坏了吧,今天恰好我闲来无事,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小荷自然高兴,她已经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宁书宇从怀中掏出一张面纱,递过去,小荷困惑的看着他。
宁书宇笑,带着隐隐的骄傲,“小荷是天下难寻的美人呢,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觊觎的!”
面纱轻柔飘渺,附在脸上更衬得小荷的一双眼眸欲语还休,宁书宇不觉又失了神,将小荷据为己有的心情越发坚定。
马载着两人一路奔驰,柳树下,古道上,两人疾驰的身影竟也有几分和谐。小荷静静地倚在宁书宇怀里,感受风迎面吹来的新奇。这还是她第一次骑在马背上,很害怕,也很刺激。还有背后那个温热的身躯,小荷就像一个怀春的少女般,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马儿一路颠簸。
马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宁书宇首先下马,随后将小荷扶下来。小荷娇羞的看了宁书宇一眼,一落地就赶紧抽出手。
微风拂面,杨柳依依,湖水映远山,叫人怎不忆江南?
天与湖水奇妙而和谐的成为一体,早已分不清这水原来的色泽。和煦的微风,暖人的阳光,这真是个结伴出游的好去处。湖中央有一艘游船,静静的向这边驶来。
宁书宇看着那船微笑,隐隐有些迫不及待。他看了小荷一眼,这种心情越发迫切。那是觅得宝物,急于向人炫耀的心境。
少顷,游船停了下来。
挨得近了,小荷才看清这船的样子。船四周都悬挂彩灯,想是夜晚用于照明。可这灯的颜色和灯上的字都极为大胆,颜色以艳为主,多是大红,四个灯上各有一字,由于视线问题,小荷只看清了其中三个——与、君、共。
她倾斜了身子,终于看清那最后一个字,品。
与君共品。
小荷并不懂这字里行间的深意,能够供品的莫非是吃饭的地方,在水上吃饭,这可真是稀奇有趣。
这船与小荷见过的游船有诸多不同。很明显,不只是不同,还奢华很多,就像陆地上的二层楼房一样。舱门的珠帘随着微风而有节奏的摆动,叮叮咚咚,声音甚是悦耳清脆。
这时,有几个男人从船里走出来。
宁书宇首先道,“明非来迟,让各位久等,还请各位见谅。”
船上其中一人朗声应道,“明非兄既是知道,可定要认罚,待会儿不如罚酒三杯如何?”
又一人道,“这惩罚也太轻了些,难道捷成兄不知道明非是千杯不醉吗?不如就罚他与婷婷共谱一曲如何,早就听人说他精于此道,今天可万不能推脱。”
又一人开了口,嗓音轻柔细腻,说话的竟是女子。“不知宁公子可愿赏脸?”
那叫捷成的男人嬉笑道,“谁不知道婷婷是沧州有名的美人,明非兄岂是不懂风情的人,自然不会搏了你的面子的,是不是,明非兄?”
宁书宇听到众人调笑,口中应付自如,“佳人相约,明非岂敢不从?”他回头看了小荷一眼,兀自神秘的笑,带着明显的得意和炫耀,搞的众人一头雾水。
沧州的美人吗?小荷从宁书宇身后悄悄探出小脑袋,好奇的打量。
确实是个美人呢。莹白肤色,娇俏的面庞,可以蛊惑人心的双眼,还有周身弥漫的万种风情,都让小荷眼前一亮。原来,这就是话本里说的倾城红颜呢。只是穿的那样少,连胳膊上的肌肤也是若隐若现,她不冷吗?
小荷这一露头,终于让众人注意到她。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明眸善睐,顾盼神飞,水灵灵的眼珠好奇的打量,眼波流转间,就像一汪深潭,让众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好一双漂亮的眼睛!
李通,李捷成率先说到,“原来明非竟藏了一个美人,还不快介绍这位姑娘给我们认识?”
黄博说道,“还是先进船吧,里面可还有众人等着呢,人总是跑不了的,待会再介绍也不迟。”
几人走进舱里,才发现这船里竟还坐了三人,样貌普通,却衣着华贵,举止不俗,想也是出自富贵之家。这三人见到宁书宇进来,站起来同宁书宇行了礼,宁书宇一一还礼,似乎也不是很相熟的样子,几人各自坐下。
小荷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乖巧的跟着随侍站在宁书宇身后。
宁书宇道,“今天有事,让各位久等,明非在此自罚三杯。”说完,倒了三杯酒,一股劲的喝下去。
宁书宇又道,“前几日我要众位帮忙联系的人,不知可有眉目?”
李通不满道,“刚一来就谈公事,明非未免太不通情趣了些,难为婷婷准备了半天,我们先观节目,再行商谈,如何?”
宁书宇抱歉道,“是我太着急了。”
李通这才满意。他拍了拍手,里间的珠帘传来响动,却是几个女子鱼贯而入。
婷婷从旁边的侍者手中接过古筝,置于架上,她娇羞的看了宁书宇一眼,冲他点点头,手指已然舞动起来。那些后进来的女子也随着乐声轻轻舞动,满场寂静,唯有音符涌动。
小荷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原来每逢春节,爹爹都会请来戏班子,依依呀呀的唱,虽然也很有趣,却和这种闻歌起舞的形式不同。这样的节目美在雅致,跳的很好看,曲子也很好听。
小荷听的津津有味,一曲终了,仍意犹未尽。直到宁书宇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缓过神来。
宁书宇道,“刚刚捷成兄不是想认识一下我身边这位姑娘吗?小荷,现在没有外人在,把面纱摘下来吧。”
乍听这句话,小荷有些呆滞。怎么突然就要她揭开面纱呢。她其实不太愿意,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想在这群人中间露脸,可是,宁大哥说了呀。
李通原本也没有太在意,反正又不是多重要的人,又欣赏了一段歌舞,已经忘了这茬事儿。突然听到宁书宇这样说,也有点发愣。
所有的目光突然之间一下子集中在自己身上,小荷有些窘迫,又有点羞恼。但她也懂得虽然宁大哥待她好,可毕竟自己寄人篱下,总免不了应人之请。
小荷缓缓的摘下面纱,就在这手掌抬起又放下的刹那,众人呆愣。许久,才响起了极缓的似是在勉力压抑的抽气声。无疑,自诩见过佳丽无数的众人,也都被小荷惊艳到了。
小荷是美的,这种美有别于她人。那是一种雨后清荷的恬淡,林间碧草的芬芳。她美得自然而不真实,任何一个具体的描述似乎都太过片面,她只消静静的站在那里,就仿佛与眼前的美景融为一体,随时可以羽化登仙。她的眼睛清澈而灵动,像夜明珠?不,那样的俗物怎可与之媲美,也许唯有天上的启明之星才可与之并驾。她有着非凡人可以沾染的神圣,或许,这个女子本非常人,九天仙女误落凡尘也未可知。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
倘若一旦出现在掌权者的眼前,将会引起怎样的祸乱?所谓红颜,本是祸水。
宁书宇很满意众人的表情,他也同样看着小荷,越发骄傲和洋洋自得。虽然很早就掌握了家族生意,可他毕竟年轻,他带小荷来就是让大家看到这个女子是他的,他喜欢用众人的羡慕来满足他的虚荣。
小荷见宁书宇示意,又把面纱带上。
李通这时已恢复的神志,他平时从来是个话篓子,如今说话也不痛快起来。
他感叹道,“明非兄当真艳福不浅,连姬妾也是这般绝色,怕是上面那位的宠姬也难及万一啊。”
宁书宇笑着解释,“我哪有那个福分,小荷是凉州林家的长女,只因灾祸才一路颠沛,无意中遇到了我,只是暂时居住在我府中而已。”
几人互相交换了眼色,别有深意。宁书宇看出众人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对小荷道,“湖中景致甚美,让婷婷姑娘带你看一看,可好?”
小荷本就对这游船好奇的很,听此一问,自是愿意。
宁书宇递给婷婷一个眼色,婷婷会意,拉着小荷出去。
人方出去,李通就迫不及待的感叹,“便宜你小子了,天上掉这么大一块馅饼竟然砸在你头上,真是羡煞旁人啊。”
坐在船里的那三人中的一人道,“明非委托我等的事,我等已经查探清楚了,叶家自华隐创国之初,与皇家的联系就已千丝万缕,想要取而代之并不容易。”
另一人接口道,“唯一的缺口是朝中的党派纷争,说句大不敬的话,天子之位觊觎者甚多,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利用其中的猫腻,徐徐图之。”
沧州虽说据京城甚远,宁书宇对朝中之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先帝迫于朝中和**压力,立大皇子楚良为太子,但心里一直属意七王爷楚落,朝中如今也有不少楚落的势力,所以当今的皇上楚良也不敢轻易动他。稍有远见的人都看得出,七王爷和皇上的夺位之战在所难免,有野心的商人只要在战争之时押对了宝,等到新帝坐稳大宝之后,自己必定飞黄腾达,宁书宇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哪个商人不想成为皇商呢,华隐国可以说给了皇商绝对优渥的条件。不仅可以负责宫中琐事的采办,就是盐粮这等重要的物什也会分出一部分交由皇商打理。所以皇商的筛选极为苛刻,都是皇家十分信任的人,而且必定与皇家尤其是皇帝本人的联系极为密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古重农轻商,商人在百姓眼里的地位是卑贱的,但皇商则不然,沾上一个“皇”字,地位一下子就升了上去,世人都会高看一眼,就连丞相太尉都要给皇商三分薄面,更何况寻常的官吏?在这个国家,皇商就相当于游离在朝外的一个官职,战时提供粮草军备,闲时于国充盈国库,于私万贯家财,商场畅通,甚至无需打点官府。
叶家就是华隐第一皇商,乱世中倾尽家财助楚家平天下,安邦定国,历代皇帝也多仰仗叶家财势,唯有这一代,叶家不知着了什么魔,竟偏帮没什么优势的七皇子,这让很多野心家都看到了成为第一皇商的希望。但也仅是希望而已,毕竟叶家很多女眷都嫁往宫中,光是当今太后就是姓叶的,更别说还有皇帝的妃子,更不乏姓叶的。除非叶家做了什么大错之事,否则扳倒叶家难比登天,而这大错,极有可能就是叶家助七王爷的谋反。
黄博道,“若想做大,我们必须压对宝,倘若压七王爷,那么即使事成之后,我们也仅是跟在叶家身后,永远不会成为第一皇商,何况现在七王爷势单力孤,压七王爷并不是明智之举。”
李通沉吟半晌道,“商家都在努力赢得善名,却只有宁老爷子目光长远,近十年一直坚持在做善事,如今已颇得百姓信任。这是成为皇商的先决条件,我等愿意为宁家马首是瞻,但凭宁家吩咐。”
剩下四人也通通对宁书宇拱手,道,“但凭宁家吩咐。”这意思就是倘若有朝一日真的有机会成为皇商,他们愿意与宁家合并,成为宁家产业链条的一部分。这不是创国之初,所以要想成为一代皇商,必须在民间有一定的地位和声望。虽然上一位皇帝荒淫无道,但也未必就能起战事,很多商人不愿意把许多实在的金银花在未卜的未来上,光从这一点看,宁老爷子目光委实长远,他的付出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
宁书宇仿佛看见了自己成为第一皇商那天,站在朝堂之上接受皇帝册封的场景,胸中瞬间豪情万丈。他曾经问过宁老爷子,为什么宁家要花费这许多钱财在施舍无用的百姓身上。当时宁老爷子只说了一句话,放长线钓大鱼。如今他只叹姜还是老的辣,机会来了,是该收线的时候了。
宁书宇道,“诸位客气,不知诸位还有何高见?”
那三人中始终没说话的一人道,“经我等商议,一旦七王爷举事,我们必定支援当今圣上。”
宁书宇点头,七王爷现在处于被动地位,虽然手握兵权,却并不足以与皇帝抗衡,更何况师出无名,胜算并不大。皇帝一时拿七王爷无可奈何,七王爷也不会轻易打出造反的旗号,在两家对峙的这段时间,正好给众人充裕的时间渗透到皇家之中。
宁书宇问,“如何接近皇上,证明我们的诚意?”
那人又道,“九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我们可以通过他代为引荐。只是…”这后面的话,宁书宇确是明白的。九王爷也是皇子,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也不是可以轻易见到的。唯有花钱一路打点,但光这上下打点的钱就不会在少数。
为了博得名声,更多的钱也都花了,还在乎这点吗?宁书宇已经做好了准备,便叫那人说下去,“但说无妨。”
“明非有所不知,再过一月就是九王爷二十岁寿辰也就是行冠礼之日,这九王爷好色却不贪财,若想得到九王爷撑腰,我们须得进献一位可比西子的美人,我刚看到小荷姑娘,便觉得此女甚是合适。不知明非意下如何?”
宁书宇在听到那人说九王爷好色不贪财时,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听他把话说完,心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他呆坐在那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想要拒绝,有什么立场?成大事者必得不拘小节,否则妇人之仁会让这些人如何想他?如何信任他?可是要说把小荷拱手送人,确实舍不得。他俨然已经把小荷当做自己的人,完全没想过小荷有婚约在身,愿不愿意成全他的大事这些问题。
李通看出宁书宇的不情愿,于是安慰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九王爷还巴结不上,你以为想要成为皇商的人只有我们几个吗?如今我们有了机会,你切不可耽误了大事,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敢保证,一旦献上小荷姑娘,九王爷定然高兴,从此好处自然少不了我们的。美人多得是,将来成了皇商,还怕没有美人**?”
宁书宇道,“容我再考虑考虑。”说是考虑,其实结果已在众人的意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