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重伤,体内脉轮可谓几乎尽毁——这些让林恩心中明白,只怕那噬魔之血的下落,他是永无知会之期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就算自己变回普通人,只要有一天可活,自然也会仗剑执言,率性而活,这样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那些畏畏缩缩,蝇营狗苟度日之人,即便长寿而终,在咽气之前感怀人生,也未必会感到一丝喜乐!
“林恩?还真是把老子搞糊涂了!”团虎老大听他如此说,眼中神情更是大为震惊,“卢卡家族的那个老头,明明说你是叫罗曼·特雷西·安若兰!还说你只不过是一个区区二级青之噬魔者,何时又跑出个劳什子赤之脉轮了!!”
话毕,自己先在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好,看来是果真被那该死的老家伙所骗,竟然带着自己的人去招惹了如此人物!他自称是赤之噬魔师,那不是比普通的噬魔者还要厉害上许多倍?怪不得那些奥勒留家族的人,偷袭得手便即逃得无影无踪,倒把麻烦丢给他们!
“罗曼·特雷西·安若兰?倒真是个很让人怀念的名字。”林恩心中冷笑,看来卢卡家族对于自己近十几年的状况并不甚了解,不光不知他早已改了名字,更不知他曾用林恩的身份考取了赤之噬魔师的资格。
此时,那团虎老大的心中也是焦灼懊恼,万分的纠结与后悔。他平时与那些噬魔者也有过些交集,对于赤之噬魔者的厉害还是略知一二的,如果早就知道实情,他是万万不会去吃这血本无归的哑巴亏的。
但事情既已到了这个份上,他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觉得身为老大的颜面,要比性命重要些。他心中明白,若是就此吓破胆铩羽而归,他的威信必会一落千丈,团虎也会尽遭同行的鄙夷耻笑,到那时,他的下场必定比死还悲惨。
“既是误会,料想现在辩解也是无益,况且你身后那丫头,我们还必须要带回去!那么,赫赫大名的赤之噬魔者的厉害,老子这次便来亲自领教下!”团虎老大虽表面上言之凿凿,言语狂妄,但声音却微微颤抖,极为紧张,心中更是将卢卡家族的委托人,诅咒了千万遍。其实,他并不知林恩其实已经脉轮尽废,仅是在凭着往日积累的战斗经验,用身体拼命而已。
不过,那团虎老大也在暗中赌了一把:就算你是噬魔者,现在也已身负重伤,撑不了多时,更无暇他顾!想到此,他便向那站在人群后面的高瘦青年手下,暗暗使了个眼色,意喻令其在打斗之时插手偷袭。
然而林恩也混迹已久,又岂是等闲之人?一看那团虎老大的神情便知,其中必定有诈,当下便极力忍住蔓延至脸上的剧痛,嘿嘿一笑,道:“劳费团虎老大亲自出手,可算是荣幸。早就听说团虎在莱格斯一带的威名过人,今天一睹真容,果然是作风光明磊落,实在让人叹服。不过,这小丫头却也不能就这么交予你们。你们跟奥勒留家的联手,不会不知道他们此行有何目的吧?口口声声说人背叛于你,可是你也仅仅是善于利用而已,从未将她当过自己人,对不对?”
团虎老大听闻,神情尴尬,却不知如何接话。而他身边的那些无知手下,已经是忍不住叫嚣起来。
“老大,何必怕他!这小子打伤了白兰大哥,实在可恶!我们几个先替你上了,出了这口气!”
“都滚一边去!不知深浅的废物!白兰那废物尚且被打成那样,你们几个又能落得什么好?”团虎老大回头冲那些人暴吼一声,又转向林恩,脸上表情甚为复杂。
“说咱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倒也谈不上……不过是你们噬魔者擅长杀妖魔,而我们擅长杀人罢了。”
说罢,竟狞笑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铁器。林恩看到他手上之物,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流血过多,眼睛看花了。
——那分明竟是一支制作精良的火铳。
“喂……不是开玩笑吧?在这种地方,这可不是乱来……”
在四十九川上活了二十七年,林恩所认识的这片大陆,风土人情介乎于他前世的西方与东方之间,可谓鱼龙混杂。而他从小到大,便只见过刀、剑等冷兵器,而火器枪械似乎作为国家研究机密,鲜少有人知晓。而林恩之所以知道四十九川有火器存在,也仅仅因为幼时在父亲的绝密公文中,偶尔见过枪械及弹药的图片而已。
“哼,这东西是偶然得到之物,想必噬魔者大人也不认识吧。”团虎老大看见他的表情,以为他不识此物,便颇为洋洋得意。
林恩此时也终于明白,此人为何能这样有底气了。他本想再忍耐下,速速将这些黑帮打发走,却没想到这居然生出这种变故。阿斯兰斯剑笨重非常,他拿在手里本已是非常吃力,在子弹面前则更显累赘,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林恩!你快躲开!那东西你不……”米雅见老大拿出那火铳,脸上立刻变色,便要冲过去将林恩拽开,却被一旁的酒馆老板死死拖住道:“小姑娘,现在跑出去可不是好玩的!”
“喂!放开我啊!别碰我!”
两人正纠缠不清间,便见林恩早已忽的一跃而起,如鸮鹰般疾落,手中大剑看似挥向团虎老大手中火铳,而那团虎老大也极为敏捷,早已叩击引火发动火铳,未及林恩的大剑落下,便听一声巨响,电光火石间一团火红烟雾爆炸开来,众人饶是离得远些,脸上却也被铁砂击打的生疼流血,团虎成员中也有大半是没见过火器的威力,这下便一时全都呆在原地。
直到烟雾慢慢散去,众人才看清楚,自己的老大已经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多半是那火弹未及射远便爆炸,而他也被四散的火药、铁屑伤及之故。林恩自然也是浑身浴血,更好不到哪去,只是将身子撑在剑上大口喘气,一阵头昏眼花。
而地上不远处,赫然有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钢弹,竟从中间被齐齐切为两半。
“这……阿斯兰蒂,果然是……他妈的沉死了……”林恩嘴里喃喃道。若是平常薄刃刀剑,砍削物体还更为轻松些。刚才自己用这厚重大剑去砍削刚刚出膛的弹药,实则是极限时所激发出的身体本能。实际上,在四十九川上,速度奇快的妖魔并不在少数,五年前他就曾斩杀过一种喷毒速度比子弹还要快的毒妖蛾。
林恩眼前越来越黑,视物变得十分模糊,猛的想起就算那团虎老大倒下,他的那些手下也是难以对付,凭他现在的状态,仅是刚才那个跟团虎老大暗中互通,意欲在他背后偷袭的高瘦青年,便已是棘手!
“艾尔!老大……还有白兰都不行了!我、我们怎么办!”众人见如此情景,全都手足无措起来。
那被称作艾尔的青年算是团虎的第三首领,一直居于老大与白兰二人之下,表面顺从实则心思缜密贪婪。无奈那团虎老大也是十分精明之人,而白兰则是死心塌地的忠心于老大,让他一直以来都不能从第三的位子上翻身。
而此时,他竟无意中得此渔利,正是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杀死林恩建立威信,再趁老大与白兰重伤夺取大权,正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想到此,他便冷冷一笑,正欲发话先杀了林恩,不想却突然表情一滞,几滴冷汗从额上渗出。
此时林恩只觉得全身剧痛,身上再无一丝力气,只是心中尚存忌惮,勉强抬头向人群中那艾尔所站的位置望去,看他有何行动。凝神定睛间,却发现那艾尔面色惨白,一语不发,而他身后,竟有人低头贴近站立,手握一把解骨钢刀,明晃晃的刀尖抵着那艾尔的背心。
“咦?这不是……刚才那逃走的厨师?叫……叫什么杰克?”林恩想看的清点,却终究再无精力,眼前彻底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