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文森特,说得到挺轻松,你只管闯祸,却不知道老子给你善后有多辛苦!”年长男子愤愤的瞪了杨一眼。
“这回就算我袒护你也没用。今天西尔维娅副参将在这里,亲眼看你将大主教派来的枢密要员朱诺杀死,我是你的上司,自然也难逃其咎。唉!你是一个人没关系,我可是有老婆和可爱的女儿的!我女儿才刚会爬,还没六个月呢……”
这人身材十分高大,三十多岁年纪,银灰色卷翘短发,鼻梁又高又直,嘴唇微厚,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而此时却显得神情愤慨无奈,特别是一提起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就仿佛忘记了面前的凶险局面似的,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杨则默默地听着,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淡定表情。
而杨的身上,也不再是那身厨子白大褂,再加围裙的行头。
他和那位年长军人,均是上身穿着颇为华贵的软甲坎肩,下身则是黑色的马裤和长靴,虽做军人打扮,但却与一般军人不同,身上还披着一件灰色长斗篷。这斗篷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既无徽章也无编制号码,但林恩只看一眼心里便明白:能够身着这种灰色斗篷的,在四十九川上也就只有监察局的人了。
所谓监察局,其实是四十九川的王室,为约束和监督噬魔者的行为,专门设立的独立机构。在监察局的法令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禁止噬魔者之间进行战斗,以及禁止噬魔者互相残杀。一旦触犯这条法令,无论是何身份地位,便是逃到天边也没用,早晚都会被监察局的人抓住,轻则监禁终身,重则废除脉轮。
由此可想而知,就职于监察局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厉害角色了。
林恩暗暗咂舌:怎么监察局的那些四处抓人的家伙,竟会跑到这里来?而且那个杨居然还知法犯法,杀了个贵族噬魔者?听那个年长军人的口气,可能并不知道我就在楼上。而他口中所提到的那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应是地上那死人,另外一个又在哪里?昨天夜里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林恩更想不通的是,原来杨不仅是噬魔者,而且竟还是监察局的人。如此一来,他那天说自己脉轮尽废的话,便是编来骗自己的了?而且,这人竟另有名字叫文森特,真可谓是狡兔三窟了。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就算不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我自己也对朱诺的做法十分不满的,冬夜祭典时我之所以帮他,不过是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柱子后面传来。
说话间,便只见柱后泛起淡淡红光,半个店子被笼罩在那一片红晕之中,恍如水中翩翩红色金鱼尾鳍,在水面阳光映照下,发出金红交映的柔美光泽。
林恩心道:这是有人在催动脉轮或使令了。看这华丽架势,应该是在柱后说话的女子所为。
他正想着,便果然见那柱子后面半空中,露出半条薄如蝉翼,柔如鲛绡的红色鱼尾,散发出淡淡光华,而鱼身则多半被柱子所掩,只看到金色的鱼鳍轻缓摆动,在空气中徐徐兜着小圈游弋,而后旋即如幻影般转眼即逝,若非眼快之人,完全留意不到。
而那金鱼虽陡然消失,柱后的红光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加绚烂起来,光渐渐变强,甚至有些刺眼,林恩知道,那应该是灵体已经附入使令后的景象。
那位年长的军人和杨见状,很有默契的从各自口袋里,掏出支墨镜戴了起来。
这举动一开始让林恩大惑不解。然而,不消多少时间,他便知晓了答案。
便见那金红之光,如夜空突然绽放的烟火般,骤然间竟变得极亮,林恩的眼前霎时便一片亮白,再无其他景像色彩,就像一个久处黑暗的人眼前,突然点起一个巨大的探照灯一般。
而一片亮白过后,所有的景象随即恢复了正常,其过程大概便只有两秒钟不到。
年长的军人和杨仿佛早已熟练,他们摘下墨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将其用手套擦拭干净放回兜里。
之所以要擦拭墨镜,并不是因为上面粘了灰尘,而是那墨镜片表面上,竟有星星点点的鲜血!
“感谢西尔维娅大人相助,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年长军人环视了下四周,对着柱后微微躬身说道。
只见那满地的恐鳄蛛,此时竟极其痛苦的滚做一团,粗声低嘶,四肢乱挣,显得方寸大乱,刚才那咄咄逼人的凶狠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原来它们的眼睛,无一例外的全部失去焦点,鲜血从眼眶中滴滴答答的淌出,看样子显然是痛极。
这幅群魔乱舞的可怕景象,即便老练的噬魔者看了,也会心惊肉跳。
就在刚才的强光一闪之间,恐鳄蛛们的双眼已被全部刺瞎。虽然此伤对于自愈性极强的它们来说,完全不能致死,如果放任不管,十天半月或可正常行动进食。但是这么一来,恐鳄蛛们完全无心恋战,锐气大损,倒是得到了进攻的良好时机。
林恩从来没听说过,四十九川上竟然有人,能召唤出这种力量诡异的灵体。他呆了半天,才将信将疑的用手在眼前晃了晃。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句话,用在这里实在太对了。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也眼睁睁的看了那阵强光,而此时眼睛却浑然无事,甚至连刺痛感都没有?那种感觉,就好像电视机突然被信号干扰,然后立刻又恢复正常画面一般。
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眼前的世界虽然十分鲜活,栩栩如生,但自己却好像个局外人一样!
“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要谢便谢阿尔西奥大人,是他派我来此处为你们增援。”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美貌女子从柱子后面走出。
此人个子高挑,身着简单利落的淡红紧身衣裙,将妙曼身姿勾勒十足,深红色蕾丝V字领口处,一抹雪白酥胸傲然半隐半现。
跟那年长军人和杨一样,她身上也披着灰色斗篷,腰间则别着两把红色刀鞘的短刀,林恩一看便知,那双刀不是俗物,很有可能便是此女的使令。
而看到此刀,熟知各种名门武器的林恩,亦恍然大悟,心中的一个疑团得以解开。原来刺瞎恐鳄蛛双眼的,并不是强光。所谓光,不过只是幌子而已。许多噬魔者,有一些不喜欢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召唤灵,或者使令的使用方法。
而刚才那阵强光,其实并没有刺眼到能将眼睛弄瞎,最多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加一点点幻象而已。待众人被这幌子蒙住双目之时,召唤灵体的人才真正开始出手。
就像刚才,在林恩无法视物的两秒钟之内,那女子想必已驱动赤之脉***纵附着了灵体的双刀,在瞬间刺瞎所有恐鳄蛛的双眼。
而且把双刀样子有些古怪,多半设置还有什么灵巧机关,并非此时眼见那般普通。
至于她是如何操纵,才能做到如此不露痕迹,除了她自己,永远没有人会知道。
林恩暗自感叹道:就连女子也如此了得,监察局的那些人,果然都强的像怪物一样吗?我林恩就算在巅峰之时,也未及那女人的三分之一。
黯然想着,他的目光向上移,紧接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只见此女一头蜜糖色的长发,在脖颈旁雅致的挽起,清丽秀美的脸颊略施粉黛,眼神中带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傲气。
女子做如此打扮,既不会给人太过精悍之感,又有种惹人的成熟风情,本应是让不少男人心猿意马的类型,而林恩却只觉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很想大叫一声,而此情此景,却让他如鲠在喉。
林恩紧紧地盯着那女人的脸,然后闭上眼睛。现在他完全是糊涂了,而且非常想骂点什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他看到这许多千奇百怪的事情!
那个女人,分明是酒馆店主侄女,那个柔弱多情的雅尼!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恩把这个问题想了千遍万遍,也丝毫得不到结果。说不定,等会那个胖胖的穆老头会突然走进来,说自己是监察局局长吧!他心里胡思乱想到。
杨的事也就算了,可是那个雅尼,此时的神态举动,简直跟昨晚他所看到的判若两人!而且听那军人所说,她还身居副参将一职。这女人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演戏,装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难道,跟噬魔之血有关联?
林恩陡然想到噬魔之血,全身的血便刷得涌到了头顶,他想将思绪理清,却越理越乱,心中只是默默地重复着:第一眼看到那所谓的“血石猫眼”,便是在她身上!而后又好几次向我示好,想要接近我,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情报科的同僚果然不简单,不仅仅是精通乔装刺探,就连在战斗时也不可小窥啊!”那年长军人大大咧咧的对雅尼道。
他口中虽是称赞之词,那女人听了,却明显的面色一沉,似是很不爱听。
“乌班图,该我们了清扫战场了!”年长军人没发觉对方的不悦,拍拍手招呼了一声,话音刚落,便听耳边一阵可怖的野兽嘶吼声传来,就连店子内的桌椅摆设,都随之微微震动起来。
林恩眉头一皱,此时再顾不上烦恼了——这声音竟是从楼上传来,而且跟他距离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