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首看向董双成,见她难得小脸有些紧张,伸手拉住自己衣袖急道:“师父,外面是爹爹!”
霍小玉亦上前拉住沈珉另一边衣袖摇晃:“好像还有小六叔。”
沈珉点了点头,自然早就听出来了,心中诧异这两人为何会同时来寻自己,当下向康曦月说道:“康掌柜,外面呼喊者的是沈某的友人,还请掌柜让他们进来。”
康曦月亦听到了外边纷乱之声,正自皱眉,听了沈珉之话又转为好奇,应了声是,吩咐侍女领外面叫喊之人进来。
不出片刻,两位风尘仆仆的男子随侍女来到室中,正是董复与霍小六。
二人一见沈珉立刻快步走了过去,董复未及走到近前已是深深的一揖到地,口中大呼:“请世叔救救渭先兄。”
霍小六却是索性扑在地上,连连叩首哭喊:“请沈老爷救救我霍家庄!”
“啊!”
沈珉还没说话,霍小玉已是失声尖呼,粉嘟嘟的小脸变得煞白,扑上去拉住董复与霍小六衣袖,惊声相问,稚嫩的嗓音都变得尖细了许多:“董叔叔,小六叔,我爹爹怎么了!”
“这……小玉勿慌。”
董复起身苦笑一声:“现下尚不清楚,不过霍家庄正被贼子攻打,恐怕已是危在旦夕……”
“嗯?竟有此事!”
沈珉啪的一拍桌案,挥手示意许裳去扶起霍小六,接着皱眉问道:“你等不必惊慌,霍家庄究竟如何,君复且说详细些。”
董复应了声是,当下便将霍家庄之事一一道了出来。
原来,此事还是霍小六率先发现的。
昨日霍小六送沈珉到临江城,得了赏钱之后却不曾立即回转,而是在城中赌坊耍了一夜,只输了个干净方才悻悻回庄。
待他驾车飞至庄子左近时,却查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古怪,他是霍家家生子,当年被霍韬送去院学专修阵法,学成之后便命他管理守庄大阵,虽道行只得练气,却也算是个阵法行家,因为人精细伶俐,方被霍韬临时派去伺候沈珉。
此番回返,他一到庄子附近便感到周遭灵气波动有些异常,运功仔细感应了一番之后,发觉这似乎是本庄守庄大阵威力全开后方能造成的情形。
霍小六自然十分惊讶,当下不敢再往前飞,本庄守阵有五品之高,全数开启就算有灵脉支应,每刻消耗的白玉也不在少数,作为守阵人,家中还有多少现玉他自是清楚的,此时霍韬当不会无缘无故的将阵势开来玩耍。
又感应了半刻,灵气波动仍在,霍小六便疑是有了变故,又按着院学所学在左近仔细探查了一番,这一下惊恐的发现霍家庄此时其实是被另一个大阵团团围住,表面上见到安然无恙的屋舍农田皆是幻景,阵内灵气激涌,分明是有人在不停的攻打庄子!
如今虽是承平日久,但世间总是不乏盗匪强人,否则还要日日开着守城守庄大阵作甚?霍小六勉强让自己定下心来,立时便想到了昨夜在赌坊听闻北地大盗漠南双煞张闯刘龙可能流窜到了临江之事,心想莫不是他们在此攻庄?
这二贼在北方为恶多年,凶名昭著,此次一路南来,沿途也犯下血案无数,霍家庄若是叫他们攻破后果恐不堪设想,自己的父母亲人可皆在庄中!霍小六不敢再耽搁,立刻赶着车绕了个圈子,急奔去平江城求救。
待到了平江仙院,他又怕自己人微言轻不被重视,便去寻霍韬的至交好友董复,将自己的发现相告。
董复本在衙中闲坐赏宝,见霍小六匆忙赶来心中诧异,听罢他的话后更是大惊失色,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当下又仔细盘问了几遍。
见霍小六急得泪流满面,又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董复这才信了,也不敢怠慢,急忙领他去寻申屠兰禀报。
申屠兰闻报之后先惊后怒,董复是个谨慎人,他既敢带人来求救那多半是确有其事了,自己也早在仙廷邸报上得知大盗张闯刘龙南下的消息,这些天来还日日祈祷他们莫要路过平江,转去它城发财,不意怕什么便来什么,现下敢在仙院眼皮底下攻村掠庄的除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贼子还有何人?
眼见多日祈祷似乎成空,申屠兰恼羞成怒,挥玉掌拍断了案子,你们两个杀千刀的贼子,南边如此多的城池,你们在哪里下手不好,偏偏在老娘的平江下手!这是柿子捡软的捏么?呸,瞎了你们的狗眼,须知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当下使人去通知戴缙与负责城防的平江团练使阮年,又点齐手下人马,计有几位亲近的诸曹执事,几都巡查以及随从仪仗约二百多人,带上董复霍小六,气冲冲的出了平江,直奔霍家庄而去。
飞出四百余里后,申屠兰才慢慢的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心中琢磨:自己虽勇但眼下身边却无得力的帮手,这伙人虽多但最强的也只是凝真,又是群未经操练的乌合之众,在金丹修士的斗法中济不得甚事。
万一真是张闯刘龙那两个大盗在那,他们可都是金丹大成的修士,比自己还强出一筹,自己的天蝉灵叶又刚刚送人,少了个护身的手段,斗起来只恐自己双拳不敌四手,好汉也怕群狼,莫要吃了眼前亏去。
寻思了一会,申屠兰吩咐左右放缓车速,等待援军聚齐再去围剿贼子,以策万全。
过了片刻,戴缙果然带着阮年率领人马追了上来,此事出在平江,若霍家庄真叫盗匪劫了,二人谁都讨不了好去,任两家平日再不和,此时也不是斗气的时候。
二人暂弃前嫌,汇合之后,眼看着人马有了近千,虽金丹修真还只有两位,但都觉着底气足了些,当下带着大队人马直扑霍家庄而去。
急速飞行之下三百余里片刻便至,众人很快到了霍家庄前,各施手段探查了一番,发觉形势果然如霍小六所述,庄子此时正被一座阵势团团围住,内里灵气波动剧烈,确是有人攻庄。
当下申屠兰便命众人中应是最精阵法的阮年带领他的团练兵马前去试探攻打。
平江团练使阮年,乃是那位临江府司印阮元的族侄,凝真大成的道行,他原当不得这只有金丹修真方能担任的负责一城安全的六品团练使之职,不过人家有位好叔叔,硬是给他越级超擢到了金丹待遇,国朝承平数百年,平江又地处内郡,平素也无甚大事,便叫他强坐了这个位子,无事时倒也勉强够用,可怎知今番便有事了?
这阮年先前闻报可能是张闯刘龙来犯,大惊失色,当下便要告病,不料戴缙早防到了他这一招,心中盘算多一人分担,自己身上的责任便少一分,何况这厮是阮元的侄子,真个出了什么事,阮元不保自己也要保他这个侄子罢?自己说不得也要跟着沾些光。
故此报讯者方走戴缙已至,阮元实在推脱不得,只得战战兢兢点起全团一半兵马,命副使小心守城,自己随着戴缙追上了申屠兰。
此时这厮听申屠兰要他打头阵,又是面如土色,颤颤巍巍的看向戴缙,戴缙见他望来立刻点了点头,这原是理所应当,有你这位团练使在此总不能叫自己与申屠兰先去冲锋陷阵罢,否则仙廷养你何用?
阮年无奈,只得点起一都心腹人马,哭丧着脸磨蹭到大阵边缘,心中祈祷:三清道祖保佑,金蝉爷爷显灵,里面的大爷千万莫要反应过度,俺这只是试探,大战还在后头,您二位且留些力气!
接着将诸般防御手段尽数使出,法宝罡气一层层护住全身,高声呼喊道:“里面的人听真,某乃平江团练使阮年,山阳公他老人家的亲侄!尔等现下已被官军包围,插翅难飞,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争取宽大,若待某率领大军攻打进来,尔等只怕性命难保!”
喊罢候了片刻,里面却毫无回音,又喊一遍,还是没有,如是者三,始终无人理会,只有阵内灵气波动依旧,阮年无奈只得命部下出手,于是上百位凝真练气修士摆了个歪七扭八的天王破军阵,或祭飞剑,或使法宝,或用道术神通,一时间只见色彩斑斓流光四起,乱糟糟一股脑的砸向那阵。
那阵吃了这些攻打,却好似挠痒一般,毫不在意,只稍稍一晃便将这些手段不知引去了何处,法宝飞剑更是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再也召唤不回。
阮年见状大惊,立时命令住手,自己飞速奔回戴缙申屠兰身边,诉苦道:“二位上官也瞧见了,下官已是尽了全力攻阵,但此阵如此威能,必是已入了中品,我这些手下许多连法宝都失了,一时半会须奈何它不得了,若想尽快破阵怕是须您二位亲自出手了。”
申屠兰冷冷瞪了他一眼,心道你是尽全力护住了自己才对,不过现下没工夫与他计较,经此一攻,这阵的底细确是摸出了一些。
阮年那一都心腹相对来说都是军中精锐,个中不乏高手,也结成了个不像样的阵势,但这些人的全力一击竟动不了此阵分毫,看来它至少该是个六品法阵才对。
申屠兰心中惊诧,此地昨日方来过,还未见半分端倪,怎么今日就有了这样一座大阵,且这霍家庄外围灵脉微弱,根本借不出多少灵力来维持此阵,那使这阵势运转得消耗多少白玉?霍家庄连年遭灾,早就耗尽了资财,里面还有什么珍贵物事值得贼子如此不惜血本的攻打?
她心中困惑,看向戴缙,见戴缙亦是满面不解的看了过来。
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申屠兰悻悻一叹,这算政务,问起责来自己是第一责任人,戴缙只能算第二,只得清了清嗓子,率先向阵内传音道:“敢问阵内何人?本官平江仙院院主申屠兰,还请阵中人出来一叙,本官自问平素并未得罪江湖上的好汉,你等为何来犯我境,只望彼此莫是有什么误会才好。”
与盗匪谈交情,申屠兰亦是无奈,至今尚无法确认对手是谁,无论是厮杀还是上报都不好区处,只得先软语相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劝退自然最好,此事便捂住了,不能至少亦可知晓对手是谁。
可惜申屠兰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过了半刻,阵内仍是毫无回音,戴缙见状亦上前喊道:“阵中之人听真,本官乃平江仙院司印戴缙,我平江素来与江湖好汉井水不犯河水,何至于兵戎相见?尔等有何要求尽管说来,若是求财,等闲数十上百万两白玉戴某还是拿得出来,只望尔等莫伤了本官治下的黎民百姓。”
这是诱之以利,而且还是厚利,百万两白玉对寻常金丹修真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了,戴缙的借口虽是冠冕堂皇,可真心不是为百姓,还是为自己。
自己治下村庄居然叫盗匪从容的布阵攻打,这是何等的嚣张?而部下的巡查、巡城们却未能及时发现,还是人家庄上人自来报案,有人计较的话这便是失职了。
若是最后庄子被破庄民被害,贼人又逃逸了,这失察失救失贼数罪并罚之下,自己司印的宝座能否坐稳可就两说了,自己是半道转投阮元的,在阮家算旁系,不如阮年是阮元的嫡系,更不如申屠兰上面有宫主罩着,日后若要寻替罪羊,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么?故此只得先试着破财消灾,若能和谐解决,将此事捂住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