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凉爽的夜晚,你竟然满头大汗,还摆了一个这么Y荡的姿势……嗯,难道你过量食入春药了?”一个女子发出温软的声音,却说的是一句极其欠扁的话——至少白石是这样认为的。
白石顾不上仍未慢下来的每分钟一百二的心跳,顾不上擦去因为惊吓而冒出的满头大汗——实际上他也没办法擦,全身僵硬动不了啊——只好将原本瞪圆的眼睛瞪得更大,所幸活动活动下颌倒是可以勉强说话,于是原本心里一句很有气势的话到了嘴里就变成了:“你耍我,我要,付出代价,的……”
“看来,你不希望我出现啊。好吧,我走了。”女子倒也干脆,似乎准备说走就走。
“别,别走,坐,坐到我旁边……”白石嘴里结巴,却于心里把下半句话狠狠地说了出来:看我不啐你一脸!
白石怒了:做师傅的不在跟前指导徒弟修炼就算了,你竟然还弄出这些古怪声音吓人;弄出这些古怪声音吓人也就算了,你竟然还装模作样说风凉话——就算这些我都能忍了,可你不该转身就想一走了之啊——话说我是真的害怕啊……
“离你太近了不好,我还是坐远一点吧。你有什么事吗?说吧,我听着呢。”隔了一张木桌,洛英在角落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虽然身体还是没有知觉不能行动,但是好在终于可以说话了;至于姿势难看,只要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白石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可能久地把洛英留下来。
虽然洛英在电话里说了不过来,但还是来了,白石自然不可能真的生她的气。夜半时分,树林里小河边,冷月于亭角孤悬,阴风自林间独舞——如此景况,一个人是恐惧,两个人就是暧昧了,而且还是一种比较新奇刺激的暧昧。
白石心念百转,想起刚来学校报到时,那个独立在阳光下,白色衣裙的女孩。那时他的眼里,刺目的日光,散发金光的沙市大学牌匾,和宽大门楼后面的校园,都已变成烘托女孩的背景,而那个女孩,却在为他守候……
此刻,他转动眼球,却发现洛英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竟是前所未见;而坐在亭中阴暗角落的洛英,也正瞪着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那目光有若实质,寒意逼人。
白石心里不禁一阵哆嗦:只顾着想这些暧昧的小调调了,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一个胆小的大男人,留下洛英,其实只是为了壮胆而已。当然,壮胆之余,和心仪的女子临风赏月也是一件美事啊。
思及此,白石就连说话都变得流利了起来:“嗯,其实,这本屁——气经,我有很多地方都不太懂,想跟洛英姐请教呢。”
“哦,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问吧。”
“那个,疑问的地方,嗯,比较多,你不介意我多耽误你一点时间吧?”
“没关系,你问一夜都没问题。”
“那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你还不快点问?”
“哦,问,我问。……嗯,有了。那个,什么是至阴之地啊?”
……
为了拖延时间,白石绞尽脑汁地想着要问什么,孰料洛英却不耐烦起来,直接打断他的话,详细地介绍起“气经”来。
天地为气之所聚,浊者下沉为地,清者上逸为天。而天地之间的万物,均由天地之气衍生而来。万物虽千差万别,但赖以衍生的天地之气本质上却是一样,只是各有各的规则而已。大至五行阴阳之气,小到呼吸吐纳之气,凡此种种,均有规则可循。
所谓五行阴阳,则是指万物的构成元素,在阴阳二气的推动下孳生、发展和变化的规则。五行中,水本属至阴,极渊水之南,可谓至阴之地。而……
若是掌握了五行阴阳之气的规律,那么,就可以拥有呼风唤雨,飞天遁地,不死不灭,穿越时空那些大神通;若是借由呼吸吐纳凝气,就可以做到元气外放,什么刀气剑气,王霸之气……
“打住打住……嗯,这个王八之气用来泡泡妹纸还是挺不错的——洛英,你看今天的月亮,圆圆的,金灿灿,多像一块南瓜饼……”
“……”
山里有个老中医,专治吹牛B。白石听得心里这个寒啊:好家伙,吹得也太没边了吧?什么呼风唤雨,飞天遁地?还要不死不灭,穿越时空?这不玄幻吗?接着是刀气剑气,又改武侠了?那么,王霸之气一定就是都市修真了?一会别再整出什么脚气疝气胃胀气……
想到这,白石连忙接着转移话题:“气经内容博大精深,我还是慢慢领悟比较好。嗯,那个,我之前修炼时,怎么全身会发出那种味道呢?”
“打通气脉时,元气流转阴阳失衡,没有在特殊的条件下,比如至阴之地中疏导,阳气化为废气排出,自然就是那种味道了。“洛英撇撇嘴,不屑地说:“何况,你还是个处男,阳气本来就足;更何况,你修炼时竟然想着那些龌龊苟且之事。哼。”
“这个,还是师傅厉害。不过,我真没想什么龌龊事,是修炼的时候,隔壁的宿舍放岛国艺术片,声音太大了。情不自禁啊,情不自禁。”任白石皮糙肉厚,也不禁老脸一红:有个明察秋毫的师傅,实在是伤不起啊。
“也不知道怎么会选了你……哎,你哥哥白玉平时不跟你在一块吗?把他拉过来一起修炼多好,也可以帮你壮壮胆。“洛英的眼睛里,一种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
白石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不习惯住宿舍,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哪。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跟他说点什么事情,不是没兴趣,就是没空。你找他过来,他都直接一句不去就给回绝了,我去找他也是白搭。”
“从小到大,我没见他笑过,更没见他哭过。他的情商就是零——哦不,他没有情绪,不存在情商的问题。这么跟你说吧,他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白痴,但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不管他是白痴还是天才,他永远是我的哥哥,我最亲的人。”
提起哥哥白玉,白石的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在洋溢着,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往事;洛英则是倚着身后的栏杆,懒洋洋地听他说下去。
“小时候,我很淘气,左邻右舍经常来我家告状:不是砸了谁家的玻璃,就是往谁家的门洞里扔炮仗,反正坏事干得挺多的。然后,等送完告状的人出门,爸爸就会抓住哥哥一阵暴打。”
“为什么会是哥哥?因为我胆小,有人来告状我就会躲进哥哥的房里,然后哥哥就出去静静地看着那些告状的邻居。邻居都以为那些坏事是哥哥干的,双胞胎,那时候就连爸妈都会认错的,何况是他们?爸爸让他跟邻居道歉,他不肯,只是摇头也不说话。”
“他挨揍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不哭不闹,爸爸以为他倔强死不悔改,自然打得更重了。当时,哥哥一声不哭,可透过门缝往外偷看的我,却是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身体一直比我强壮,力气更是大的相当于我的好几倍还不止。我胆小身体弱,却偏偏爱惹事,难免会被人欺负。哥哥就一个一个地找那些欺负我的人,而且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有一天,那些家伙拦在我们放学回家的路上。哥哥把他的书包扔给我,从路边摸了块砖头就冲过去了。那些家伙没想到,面无表情的哥哥还没说句话就动起了手,就纷纷抄起砖头往哥哥身上招呼。哥哥似乎是不知道躲闪,或是没想过躲闪,就是拿着砖头找准一个拍,拍到了撂倒了,就换一个继续拍。”
“我不知道哥哥被砖头拍了多少下,只看到他满头满脸的血;我也不知道哥哥到底撂倒拍跑了多少人,只知道后来,再也没有人欺负我,或是找我和哥哥的麻烦。”
“哥哥没有朋友,曾经的朋友觉得他没感情,冷血;哥哥也没有敌人,曾经的敌人都觉得他是疯的。”
“哥哥只有弟弟,一个胆小体弱,让他背黑锅,给他添麻烦的弟弟——而我,却在心里一直把哥哥当成最亲的人。”
洛英被白石的一席话说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刚才还是一个嬉皮笑脸的猥琐帝,怎么一转脸又煽情起来了?快说说,心里还藏着多少这样的小调调?”
“胡说,这么感人至深的兄弟情,怎么能是小调调?!”白石脸色一整,却随即就绷不住了,笑道:“倒是我们俩在这里夜半无人窃窃私语,确是十分有点小情调呢。”
“去,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洛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别忘了,以后每天夜里来这里修炼——我会监督你的。”
白石一听有人陪,终于不用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担惊受怕了,心情大好,忍不住又开始口花花起来:“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做伴,夫复何求啊,哈哈。”
“你想得美。我自己也要修炼,没事不要打扰我!”一身黑衣的洛英,在凉亭的阴暗角落里冷冷地说:“我走了,你有什么疑问就叫我。”
白石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就连没有知觉的身体,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再觑目望去,亭中果然没有了洛英的踪影:高人就是高人,一眨眼就不见了。以后自己也能练到像洛英一样就好了。
秋夜微凉,白茫茫的月光照在河面上,洒在岸边的衰草中,映在凉亭里,使一切看上去更显凄清。许是夜深了的缘故,秋虫也停止了聒噪。万籁俱寂。
在往常,白石此时应该躺在自己的床上,或是伴着闹钟指针摆动时细微的滴答声,或是在几头牲口青春无畏的鼾声里,一夜无梦地睡去。
但是,此刻,他却要在这个荒僻无人的地方,以古怪的姿势,修炼着更为古怪的功法。这种事情,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你玄幻小说看多了吧?哪来的什么高人指导,修炼成仙啊?
白石却并不这么想。自从入学报到那天,看到洛英的第一眼开始,白石就已经惊为天人:不是因为洛英美若天仙的面容,也不是因为洛英超然物外的气质,而是因为,洛英,正是他梦中出现的那个女人。
第九个梦里出现的那个女人!
初见洛英,白石还只是猜测,毕竟梦里女人的样子,他想不起来了;直到洛英“催眠”黑脸教官的时候,白石才确定,洛英正是梦中的女人。
因为那管金色短箫,那箫尾镶嵌的两粒珠钻,都与梦中的尺长金管一模一样。
而后来,洛英表现出来的一切,也根本不像一个普通人。
“就连别人给她起的外号,都是冷仙子呢。呵呵。”白石看着因月光的皎洁而更显黯淡的天空,目光似乎是想要穿过那些虚无和黑暗:“也不知道,天上是不是真的有宫殿,宫殿里是不是住着神仙?神仙们是不是也养宠物小狗,小狗是不是经常化作人形四处乱走?……”
白石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很多,很多。眼前,他就不知道,他修炼时打通气脉排出的废气,正一丝一缕地飘向野河,然后就被河面吸了进去。
河里有个黑色的影子,白石看到后一定会惊叫出来的。
这个黑影,他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