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躲了起来不见踪影,一轮残月孤零零地垂挂在天边,把那一点可怜巴巴的亮光赏赐给夜行的人作为照明。
这时,只听王宅的一个院落中,‘吱呀’一声开门的响动,竹夫人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连头脸都给遮得严严实实,从门里悄悄地走了出来。
她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月色苍茫,周围模模糊糊,没有半个人影,于是一头栽入了茫茫夜色中,悄无声息的走出了王府。
她一路向南,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片刻间就奔出到二三里外,竟然是用的上乘的轻功,那娇小的身子在风中急行,犹如被卷住的一片落叶,姿态极是优美。
如此走了一会,她又转而向西,一直来到了一处小树林中方才止步,这里正是当日雪发现碧穷上人停留的地方。
此时那树林里已然有了两个人,一个矮矮胖胖,神态飘逸,就是碧穷上人。另一个则和竹夫人一样浑身上下都被一件黑色斗篷罩住,肩宽体长,身形上看应该是个男子。
竹夫人见到两人,除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娇媚白皙的脸盘,然后柳腰轻摆,走上去施礼说道:“竹儿来晚了,让仙师和哥哥久候,实在过意不去。”她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声音柔美,悦耳动听。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只要不是不来就行了。”他说话的语气不怒自威,言辞中颇有责怪之意。
竹夫人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说道:“哥哥此话何意?竹儿不明白。”
黑衣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你儿子好大的本事。”
竹夫人心中一凛,原来他是怪小虎坏了他的好事,把他安插在铁血会的棋子给拔了好几颗,小虎如此有本事,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是高兴,只是哥哥的事情也很要紧,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装糊涂,说道:“帮里纪律散乱,我夫君也早就想管了,想不到让小虎抢了先,他能如此长进,我也很欣慰。”
“哼”黑衣人道:“只怕没这么简单。”
竹夫人道:“那哥哥以为还有什么内情么?”
黑衣人道:“他怎么就能这么凑巧,正好抓的都是我的人?恐怕是妹妹在王家呆得太久了,望子成龙吧…………”
竹夫人委屈道:“哥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难道怀疑我么?”
黑衣人冷冷地说:“事实摆在眼前,不得我不这么想。”
竹夫人声音微颤,眼中泛起点点泪光,说:“铁血会与我们有杀父之仇,你处心积虑得安排,就是要报仇雪恨,我怎么可能会破坏!”
黑衣人道:“那你又如何解释,这小子武功平平,脑子不灵,我安排的几个人个个都心思缜密,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他发现行迹?”
竹夫人道:“哥哥呀,你也太瞧不起你妹妹了,我为了给爹爹报仇,宁可毁了自己的一生,嫁给了王大虎这么一个半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山野匹夫,还亲自把叶……叶哥哥……给害死了,几十年来小妹我忍辱负重,每日以泪洗面,可你,可你却怀疑、怀疑我……呜呜……”她说到伤心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碧穷上人煞有味道地在旁边看着竹夫人的一言一行,深叹这女子的表演功夫真是了得。
黑衣人看自己的妹妹哭得如此凄楚,心中也不是滋味,道:“小妹,你受苦了,只是爹爹的大仇一日未报,我们就枉为人子,为今之计,还是赶快查出是谁在背后做手脚,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动手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节外生枝。”
竹夫人啜泣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块淡绿色纱巾,将脸上的泪水轻轻抹去,道:“小虎最近一直和他四叔在一起,我想,这其中的事情,应该和他有关系,不如,我们直接问问他。”
黑衣人‘恩?’地一声奇怪地问道:“小妹你糊涂了,那杜小四也是我们的仇人,如何直接问法?难道,他还能乖乖的听我们摆布么?”
他此话一出,只见竹夫人和一旁的碧穷上人同时都是一笑,那表情里满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嘲讽……
杜小四在竹夫人的玉簪上下了败形散,自以为万无一失,得意地想着:白天人多眼杂,这女人不可能现在出去。
然后他就很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直到等掌灯时分才又来到竹夫人的院子门口,猫在了一株大枣树上,等了大半夜,到了月上中天,才终于看到竹夫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走了出来。
他心中一喜,根本没想到其中有诈,就远远地跟了上去。
而竹夫人白天的时候从碧穷上人那里得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原本想取消今天晚上的会面。可碧穷上人却让她将计就计,把杜小四引出来。
她有些犹豫,思量再三,心想杜小四既然已经怀疑上自己了,那以后的事情就会越来越麻烦,倒还不如听了碧穷上人的话,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解决了。
于是她就装做了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照常来到了小树林,而她的不知情是装的,可黑衣人却是真的。
竹夫人就这样半真半假地和黑衣人——他的大哥——黑龙帮的帮主郑宪桐演了一出半真半假的感情戏。
可是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自己已经把杜小四给引出来了,为什么碧穷上人却做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迟迟都没有动手?她实在忍不住,就主动提了出来,倒把郑宪桐看得莫名其妙。
其实碧穷上人在竹夫人一踏入树林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人跟踪,他之所以没动手,只因为他还在等,等另一个能够给他做引线的人物出现!
这个人是谁呢?这个人就是千里迢迢,把杜小四从沧华山山谷里请回来的王小虎!
王小虎自从请回了杜小四,整个人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按着杜小四的安排,又是调查又是跟踪,每天都忙的不亦乐乎,今天也不例外,从早上到天黑,四处奔波,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累得都快要虚脱了,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可是他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脸上突然吹过一阵腥风。他猛地睁开双眼,坐起了身子,只见黑漆漆的屋子里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那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凭空消失了,看得王小虎一头冷汗:这大半夜的,见鬼了?
他本想躺下接着睡觉,可是目光一瞥之间,看到了桌子上面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他狐疑着下了床来到桌子边上,那桌子上面竟然放着一个小纸团,他随手拿起摊开了纸团,只见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小字:杜小四有难,速来城西小树林!
他大惊失色,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连忙披上衣服,想杜小四的院子赶去。
到了杜小四的住所一看,只见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可屋子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不敢耽搁,连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衣服,把斧子别在背后,然后一头冲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