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苦雨的奈何桥下,冤魂肆虐的化血河边,一个虎背蜂腰,浓眉大眼的男子,脸上带着一丝阴险狡猾的笑意,进入了凭空出现在广场上方的一道空间门内。
此人正是主动请缨,为雪引开了监狱守卫的罗念!
罗念在摆脱了追兵以后,马上就悄悄地潜回了城中,隐藏在了一处与监狱大门遥遥相对的阴暗角落之中。
他刚躲好没多久,雪就从监狱里面走了出来,罗念不但没有出去和雪相见,而且脸上还露出了一副失望的神色,仿佛很不希望看到雪出来一般。
等到雪又化身成一个鬼差,进入了小地狱,过了没多久小地狱内就出了事情,看守的两个鬼差,一个跑去报信,另一个则放下了断垄石,将小地狱彻底地封闭了起来,罗念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释然的微笑,然后他转身出了这座鬼城,一路飞驰,离了冥界,回到了奈何桥边,进入了孟婆的秘境小院。
见他回来,孟婆的脸上又洋溢起了那一如既往和蔼慈祥的笑容,她那双被皱眉包裹,深深陷落的双眼之中,充满了像祖母一样的慈爱,看着罗念温和地说道:“事情办成了?”
罗念弯腰施礼,恭敬地说道:“那小子已经被他们发现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
孟婆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自己那颗影射着奈何桥所在的小广场画面的水晶大球上,神色平静地说道:“你做的很好,如此一来,那几个人一定会借题发挥,只要能逼得他动手了,事情也就成了。”
罗念却脸露忧色,微微皱眉说道:“这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让那位大人为难吧?”
孟婆转过脸,好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孙儿一样看着罗念,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放心,这事情闹不大,我们只是要逼他出手教训一下那几个混账东西,那几个人要是真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闹上仙界,天庭的脸上也不好看!而且那少年并非我冥界中人,他们无凭无据,反而要落个陷害的罪名!他们没有这么笨。”
罗念点了点头,目光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他握了握拳,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大人是可怜我的一片孝心,将我母亲从轻发落,才会被贬了官职,可恨那几个卑鄙小人,对大人百般刁难,大人一让再让,这才让他们愈发嚣张了!”
孟婆站起身,走到了罗念身前,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轻轻地拍了拍,一副长辈开解晚辈的模样说道:“孩子,这不怪你,他们早就想将他从哪个位置上赶下来了,就算没有你的事情发生,那结果也会是一样的!你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去投胎做人,留在我老人家身边等待机会,全都是为了报答他的这份恩情,老人家我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感动得紧,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不必自责!如今此事已了,你也该上路了!”
罗念抬起头,双眼中竟然溢出了几滴浑浊的泪珠,他面色凝重,声音嘶哑,道:“婆婆,您再容我几日,我要亲眼看着大人出了这口恶气方才安心!”
孟婆叹息一声,不再强求,她知道罗念这几百年来就是为了报恩才一直逗留阴间,若不让他如愿,他就算去投胎了也会因为执念太强而无法正常转世,于是便点头说道:“那你自去看吧,莫要被他们发现!”
“是!”见孟婆应允,罗念面露喜色,生怕孟婆会反悔似的,急匆匆地转身就出了孟婆的秘境小院,又进入了冥界之中。
再说那个负责去禀报消息的鬼差,冥界之中从来就没有人敢到小地狱去闹事的,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心中焦急,一路上连滚带爬,短短的距离竟然连着摔了三个跟头,这才来到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之前,经过门口的守将通传,他很快被带进了宫殿内的一座小花园中。
花园的亭子里面,三个身穿龙袍,头戴冕冠的人团团围坐,高谈阔论,正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在场的还有其他阎王,报事的小吏不敢造次,他进来以后,小心地走到了其中一个面南而坐的人身旁小声禀报了几句。
那人听了他的话后霍地拍案而起,头上戴的冕旒冠的珠串因为他动作的剧烈纷纷被甩动了起来,露出了珠串后面一张苍老的面容,这张脸面黄有须,眼神老辣,却并不是那个一脸正气的黑脸阎罗王!
只听这人对着这个报事的鬼差就怒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本座的五官城来闹事!来人啊,拿通玄镜子来!”此人正是这座鬼城的城主五官王,而这座城,也不是雪以为的阎罗城,而是冥界中的第四殿五官城!被五官王这一怒吼,那报事的鬼差吓得一个哆嗦坐倒在地,那样子就好像闯狱的不是雪而是他似的。
另外两个阎王见五官王突然大动肝火,均是不解,纷纷奇怪地看向了五官王,只见五官王对着他们微一拱手,脸露尴尬之色,连忙解释说道:“两位,招呼不周!招呼不周!有人竟然闯了本座的小地狱,本座一时气愤失了仪态,莫怪莫怪!”
其中一个身宽体胖,大腹便便的阎王吃惊地说道:“何人如此大胆?!”
另一个瘦如猿猴,身高不过五尺,形若侏儒的阎王接口言道:“泰山王,这难道还用想吗?这冥界的入口由孟婆这位天仙把守,外人怎么闯的进来,此人定是我冥界中人,既然是我冥界的人,和我们最合不来的还会有谁?!”
泰山王回头看着这个瘦小如十几岁孩童的阎王,道:“卞城王,你是说,是阎罗殿派来的?”
卞城王微笑不语,看向了听了两人对话以后若有所思的五官王。
在这个冥界里,阎罗王本不居五殿,他原是第一殿殿主,专门负责过审鬼犯,这个职位在名义上虽然和其他九殿同属一个级别,但所有鬼犯在进入冥界以后是否会受到刑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都要由阎罗王先作判定,这在无形中就提高了一殿在众殿中的地位,成了十殿之主。
而十殿之中,除去阎罗殿,宋帝殿,转轮殿,其余七殿,全部都是对鬼犯用刑的地方,这七殿之王同出天庭直系凌霄派,他们串通一气,按贿量刑,为了能多收些鬼犯好榨取更多的贿赂,自然不希望阎罗王这样一个明如镜,清似水的人来把这第一道关口。
他们想尽办法为阎罗王罗织罪名,说他以一己之私轻判重犯,企图将他赶出冥界,但阎罗王出身的冲虚门在天庭中亦有不小的势力,而天庭之中其余几个非直系势力为了遏制凌霄派在天庭中的实际掌控力,也纷纷倒向了冲虚门,最终在各方势力的多番商讨下,阎罗王以不善审案为由,被调离了一殿,退居五殿。
表面上看来,冲虚门是吃了个大亏,凌霄派取得了胜利,但在后来的一殿殿主之争上,介于公平起见,凌霄派就被取消了候选资格,由在天庭中势力最弱的百卉宗门人派出天仙担任一殿殿主,这就是现在的秦广王。
而实际上,这个百卉宗的宗主和冲虚门的门主私交深厚,早就连成了一气,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冲虚门在冥界的势力,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加强了,而更让凌霄派头痛的是,自从阎罗王被调到了五殿以后,由凌霄派直系天仙独掌刑狱司的状况就被彻底打破了!
阎罗王素来自恃清高,不肯与其他六殿殿主同流合污,废除了自己所辖的阎罗城中按贿量刑的陋规,自然就引来了剩余几个阎王的仇视。
这就是一个心态问题,他们自己抵挡不住财帛的诱惑大张旗鼓地进行索贿,就看不得别人是金钱如粪土对身外之物不屑一顾,非要把别人也拉下水自己心里才会觉得踏实,而阎罗王偏偏不从他们!
他们阴谋不成就变成了怨恨,阎罗王越是办事公正严明就越体现了他们的龌龊卑劣,他们自然也就越恨这个不合群的怪胎,再加上他们的受贿行为不能摆到天庭的明面上去说,万一阎罗王将此事告了上去,别说凌霄派保不住他们,就连整个仙界,都会借此为由,对一直在天庭中占了主导地位的凌霄派进行大肆攻击。
种种原因,阎罗王都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他们为了将阎罗王赶出五殿阎罗城,使尽了各种卑鄙伎俩,这一类人,一旦自己遇到什么事情,就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在得知有人闯狱的时候,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全都想到了阎罗王身上。
这时,四名精壮的鬼差已经抬了一面大如桌板的圆型铜镜,嗨哧嗨哧地走进了园中,他们来到亭子前面,将铜镜小心地竖起,等待着五官王的指示,五官王思忖了一会,看了看另外两位阎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看我将此人捉来!”说着,他走到了铜镜之前,口中念念有词,铜镜之上,出现了一圈一圈水波一样的涟漪,慢慢地,十六小地狱的影像就清晰的浮现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