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些黑影之中,间或地跳动闪烁着一点点绿色的幽光,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看得久了就会发现,这些幽光被圈定在了一片区域里,这片区域之外的地方,一色都是黑暗和死寂,没有一点光芒。
在这片区域外面的黑暗中,几十条人影仿佛暗夜的精灵一般,向着绿光群靠近,他们时而隐入林内,时而又出现在半空急急地飞行,绿光群里的幽光稍有点变化,他们立刻警觉地停住,仿佛一片乌云般一动不动地飘荡在空中。
离着前方绿光闪烁的区域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这几十个黑影就纷纷舍弃了飞行,悄无声息地隐入树林,徒步而前。
那绿光闪烁的区域正是六位凌霄派的阎王带来的士卒的驻扎之地,漫山遍野的帐篷形成了一片声势浩大的联营,每个帐篷前面都挑着一盏绿色的纸灯笼,远远看去,就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星海,在这种没有星星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而神秘的美丽。
联营的外面是一圈一圈呈圆形分布的临时木建哨楼,哨楼上面,站立着一个个立得像根竹竿子似的笔挺笔挺的守卫,除了这蜘蛛网一样分布的岗哨,联营中里还有许多时不时地像蛇一样游走巡视的流动警卫,一队一队地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即便防守如此严密,还是免不了被有心人的精心策划钻了空子。
就在一只巡逻的小队刚刚走过最外围的一个小哨楼不久,这个小哨楼的两名守卫的瞳孔同时放大,身子向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看着他们的身体落地会产生不小的动静,势必要把还没走远的那一队巡守给惊动回来,两条黑影倏忽间就已经窜上了小哨楼,稳稳地接住了马上就要碰到地面的两个人,并把他们轻轻地放在了哨楼的木地板上,两摊鲜红的血液慢慢地从这两个人的身体下方溢了出来,他们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显然,这已经是两俱没有灵魂的尸体了。
就在几息之间,随着这两名守卫的倒下,在这个呈同心圆分布的守卫防线上,一条由圆上一点向着圆心延伸的半径线上的岗哨,仿佛多米乐骨牌一样,两个两个整整齐齐地向前扑倒,被人接住,轻轻放下……而在他们倒下的同时,立刻就会有两名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一刻钟后,另一队巡逻的守卫经过了最外面的那个小木楼,这队守卫的头领转头看了看小哨楼上那两个立得像根竹竿子似的笔挺笔挺的守卫,犀利的目光从他们那两张像木头一样绷紧了的脸上扫过,两张枯黄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脸看向了别处。
穿过了最外层的守卫圈,罗念带着剩余的十几个人潜伏在最靠近联营的一处哨楼之中,望着近在咫尺的一个个尖顶帐篷,罗念没有急着带人进入这片看似没有任何危险的营地,他转头看着身边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矮个儿中年人道:“怎么样,看得出来是什么阵么?”
中年人哈着腰,伏在小木楼齐腰高的木栏子后面,小心地探出一点脑袋,微阖双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前方一点点绿光跳动的营地,看了许久,俯下身,背倚着木栏子,挨着罗念坐在小木楼的地板上,凝神想了一会,才回答道:“是千魂集。”
“千魂集?”罗念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在小木楼的四周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阵法,他没敢设置障人眼目的法阵,太过规律的刻板画面显得太不自然,非常容易引起巡逻守卫的注意,他让其中两个人幻化成守卫的模样在楼上站着,其余十几人则全都小心翼翼地矮身坐在小木楼的地板上,靠着小木楼的木头围栏来掩蔽身形。
在来之前罗念就已经分析过这里的大概形势,知道除了这些守卫以外,五官王他们不可能不设置什么守护阵法,因而他特地带来了一位专攻阵法的高手,也就是他刚刚询问的那个八字胡,看着八字胡的脸上似有迟滞之色,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沉重,不是那么爽利,罗念心中暗道:难道这个阵法很厉害?
他问了一句以后等着八字胡接着往下解释,可没想到过了许久也没听八字胡吭声,他不禁又提高了声音焦急地问道:“先生,啥是千魂集?”
“啊?”这八字胡一生痴迷阵法,看到新奇的阵法都喜欢琢磨研究一番,此时老毛病犯了,正皱着双眉在那儿自顾自想着呢,被罗念这一问,他回过神来,看着众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他连忙欠了欠身,罗念双手虚扶,道:“这时候就甭客气了,先生快说!”
“诶诶!老朽省的,老朽省的!”八字胡连声应诺,为罗念讲解道:“所谓千魂集,其实就是一种鬼市,你看没看到外面帐篷上挂着的那些个绿灯笼?”
罗念扒着木围栏,小心地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只见每个帐篷外面都挂着数量不一的绿色纸灯笼,这些灯笼摆放的位置随意无序,没有丝毫规则可言,外形上也极其普通,和冥界里任何一座阎王城上面挂的引魂灯没什么两样,他回过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道:“先生,那些灯笼有啥讲究?”
这个专门研究阵法的八字胡,数万年来在孟婆手下听差,孟婆待他有如上宾,从不以主仆相分,此时虽然说是被派来协助罗念办事的,罗念也不敢真的就拿大了,一直以‘先生’称呼,只是这老先生一门心思地研究一件东西的时间太久了,人就显得有些迂腐,看着老先生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罗念说不出的抓心挠肺。
“这些个灯笼每一盏里面都封着一个冤鬼,”八字胡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似乎在回答罗念的问题,又似乎在自己琢磨自言自语,声音时而清楚时而含糊,“一个灯笼可以形成一方幻象,距离嘛,最少十丈,每个灯笼之间的幻象又都会互通,成千上百个组合起来嘛,那就是幻市了。”
枯树血月,阴风阵阵,不远处还有无数鬼火,八字胡的声音阴阴测测,满口‘鬼’话,可在场的十几个人却没有一个感到恐怖的,“先生啊,可有啥破法?”罗念问道。
八字胡抬眼望了望他,咂了咂嘴,道:“这东西没有固定的形式,灯笼可以随意的摆,每个灯笼之间交错的地方又都不同,只有空白的没有交错的地方才是安全的通道,如果知道了每个灯笼不同的覆盖范围,再加上整个千魂集中所有灯笼整体的布局,倒是可以算出一条安全的路径来,不过,这需要时间啊。”他说着说着自己就先摇起了头来,显然这条路走不通。
罗念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八字胡轻捻胡须,不急不缓地说道:“要强破这千魂集并不难,他们不过是一群魑魅魍魉的怨念摆弄出来的幻想罢了,只不过这种阵法无论破坏了哪一个都不会妨碍它整个大阵的运行,而光凭你手下的这几个人,若想要同时破坏掉这所有的灯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能把你们给拖住一时半刻,布阵的人就能调来足够的后援,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看着八字胡说话时面带三分笑意,罗念心道:看样子这老家伙一定是已经有法子了!他双手在身前一摊,故意摆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焦急地问道:“照您老说的,咱们就进不去了?那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罗统领无需着急,山人自有妙计。”八字胡着看着罗念,捻胡而笑,眼中透出一丝狡猾的精芒。
是时苍月如勾,阎罗城外五官王等人的军队驻扎的营帐群里绿光点点,寂静无声,显得尤为阴森恐怖。
一队巡逻的士兵在营地中间走过,他们虽然个个身披甲胄,但行动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走路时手臂在甲胄间来回蹭擦,每一个步子都铿锵有力,一步迈下去都会扬起一阵飞尘,然而周围都像被噤声了一样,诡异万分。
这队士兵在中营帐间穿梭,巡查到帐篷和哨楼交界处的时候,五六条黑影从这对士兵刚刚巡视过的一座小木楼里窜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像影子一般尾随了上去。
巡逻队伍末尾的两名士兵只觉得肩上被什么人给拍了一下,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就直直地向后栽倒,在他们身后冒出了两个黑衣人,一把抱住了倒下来的士兵的尸体,迅捷地转身交给了两人身后的另外两个黑衣人,那两名黑衣人抱起士迅速地原路返回,消失在黑衣中,而之前的两个黑衣人则立刻变换成了两名巡卫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跟在了巡逻队伍身后。
短短几秒钟时间,罗念的两命手下就成功地混入了巡逻队里,如此一双双地由后向前,包括罗念在内的十几名高手纷纷将巡逻队里的一大半人都替换了,而带队的头领依旧兀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