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出在命里该,人生何须巧安排。
只望打鱼求利息,命归黄泉再不来。
话表胡凤莲见父亲如此狼狈不堪,忙问:“爹爹,这是为何?”胡翁咳声说:“女儿,快搀父上船再说。”凤莲忙忙搀扶上了船。胡凤莲又问曰:“爹爹,因何被人打的这等模样?”胡翁见问,一手拉住女儿,含泪说:“一言难尽。总督之子买鱼不给钱,放犬咬死鱼。为父被犬咬伤了手,反挨他一顿皮鞭,疼痛不止。多亏县太爷之公子上前,以好言解劝。这狂徒心中不服,大骂不止。怒恼公子暴打不平,为父才得活命回来。我儿快与为父设法报仇才是!”凤莲闻言,含泪大骂:“卢贼,你害的俺父女好苦呀!”遂口呼:“爹爹,我乃女流之辈,如何能报此仇?”胡翁闻言默想:“自己缺子无后,女儿也长成丁,未曾与女儿提亲。”不由目中落泪,只觉心酸,一阵血气攻心,二目昏暗,口不能言,即时气绝而亡。
凤莲见父痰壅而亡,不由的抱父尸痛哭不止,惊动众渔船人等,一个个齐来问道:“胡大姐因何痛哭,你父那里去了?”凤莲见问,止悲说:“我父被人打死,因此痛哭。望乞众位伯父与奴作主,代奴屈死亡父伸冤,感恩不尽!”众渔人齐问:“是何人打死你父,快快说明,待我们替你伸冤报仇!”凤莲见问就将爹爹卖鱼被打言了一遍。众人闻言,皆目瞪口呆,曰:“若是别人打死你父,我们好与你伸冤报仇。常言说的好:灭门知县,何况总督之子?白白打死,上那里告去?空费工夫。”言罢各自开船,徉徜荡桨散去。凤莲一见,心中着忙,口呼:“张伯父莫走,替奴伸冤去罢。”张翁说:“总督衙势大如天,我们不敢惹他。常言说的好:太岁头上休动土,猛虎身边加小心。各自洒扫门前雪,岂肯跟着受牵连?”言罢,与众多渔人驾舟走了。凤莲见众渔舟去远,不由的两泪汪汪,哭了一回,大骂卢贼:“你害得我父女好苦,爹爹阴灵等一等,孩子随你到九泉。”方欲向江中一扑,复又停住,暗说:“且慢。是我一阵糊涂。现在父尸暴露,父仇未报,我死无益。我且把舟泊在这武昌河岸。不能顾其廉耻,拚着我命与父前去伸冤报仇,方是正理。”
不言凤莲欲去告状,且表总督卢林闲暇无事,向夫人并女儿前曰:“昨夜偶得一梦,甚是奇怪,不知主何吉凶?”夫人口呼:“老爷,夜间妾身也得一梦。”卢帅问:“夫人,梦见何来?”夫人曰:“妾身梦见一双门牙,一个悬在口内,一个掉在地上,不晓主何吉凶?老爷所梦何来?”卢帅曰:“下官梦见江夏知县进一个西瓜,切开尝之,瓜内无子,岂非怪事?”夫人曰:“这西瓜内中无子,乃是空瓜。妾身所梦门牙掉了,是为损子。妾身必然不重生子了。”夫妇正在圆梦,只见中军官进二堂禀道:“不好了,少爷被知县之子打伤,现在书房。”
卢帅闻报,吩咐:“将你家少爷抬进二堂来。”中军官退出,吩咐家将等将少爷抬在二堂。夫人一见,忙问:“儿呀,为何被人打的这个样?”卢士宽见问,勉强睁眼。见他母亲相问,不由眼中落泪,叹了一口气,口呼:“娘呀,儿要活不了。”即闭口不言。卢帅见此情形,遂传知情的家将回话。家将韦顺近前跪倒,卢帅问:“你家少爷因何被知县之子打伤?尔等因何不保护,竟被打的这等的重伤?”家将韦顺禀道:“小人等陪着少爷在龟山避暑乘凉。县官之子狂妄无理,把少爷心爱之犬打死。少爷以理相问,他不服,把少爷痛打。小人等近前救援,他仗武艺高强,各各被他打伤。他打伤少爷不算,口出不逊,大骂帅爷。小人不敢学说。”卢林闻家将之言,不由心头火起,骂道:“好一个江夏知县,小小前程狗官之子,打伤我儿。那狂徒现在何处?”家将韦顺回禀:“是小人吩咐众船户,不准渡他过江,大料还在龟山。”卢林闻言,吩咐:“中军官,拿我令箭一枝,着右营司马唐让领本部军卒,去到龟山搜拿县子,不得有误!”遂问家将:“你可认得此贼?”韦顺回答:“小人认得。”卢林说:“你可随唐将军前去把他拿来。”韦顺领命而去。
右营唐让遵令,带领本部军卒,提枪上马,竟奔龟山。心中暗想:“县子无辜敢打卢公子,这事必定有些蹊跷。必是帅子在龟山横行不正,县子怒打不平,也许有的。到龟山我见景生情,自有道理。”这且不言。
再表卢林走至士宽面前,一声问道:“儿呀,你伤痕怎样?”士宽勉强说:“浑身如筋断骨折一般。”凤英小姐曰:“想那江夏县乃是清正廉洁之官,与咱素日无仇,焉能纵子行凶?断无此理。打我兄长,其中必有缘故。他观父亲情面,也不敢打你。只恐兄长作出非礼之事来。”士宽怒道:“妹妹所言此话,你与他必有些拉扯。为兄被他打成肉饼了,你全不心疼,你还与他争理。莫非你想嫁他吗?”凤英忍气吞声,无言相对。卢士宽大喊一声:“气煞我也!”自觉心如火烧,热血上攻,“哇”的一声,口吐鲜血,将眼睁了几睁,那嘴咧了几咧,竟自绝气而亡。卢林与夫人、女儿大家恸哭了一场。卢林止悲,遂命:“校尉伺候,外班打轿,去到县衙。”卢林上了大轿,带领军卒,直奔县衙而来。
且言知县田云山在内宅向夫人曰:“田车今游龟山,这般时候还不回来。这畜生如狂犬,何日成人?”夫人曰:“我儿文武全才,无非游山逛景而已。”夫妇讲话,只见老家人进来禀曰:“总督大人带校尉,离衙不远。”田知县闻报,急忙出来迎接。
接至二堂曰:“不知大人驾临,卑职未曾远迎,大人恕过卑职。”卢林问:“贵县你有几个儿子?”田公曰:“只有一个奴才,竟劳大人垂问。”卢林曰:“请来一见。”田公曰:“现今游玩未回。”卢林闻言大怒,曰:“你把狗子隐匿不献!”遂令校尉前后搜查。众校尉搜查多时,遂回禀大人:“前后细搜细查,并无踪迹。”知县田公问:“奴才犯了大人的何罪?大人竟如此生嗔?”卢林说:“你装不知。你若早早献出狗子,与你无干;如若不然,拿你这狗官去问罪!”田公曰:“必须大人讲说明白,再问卑职之罪也不迟。”卢林怒道:“你的狗子在龟山打死我儿,绝了老夫的香烟。又打死家犬不算,又打伤众家将。好好把狗子献出。”田公口呼:“大人,公子尸身现在何处?”卢林说:“现在帅府,你且去验。”田公口呼:“大人息怒!譬如民间有人命案,必须告到县衙。
卑职须要以理判断:或是急杀、谋杀、故杀、仇杀,总要严究实情,方能不屈民心。况死尸不离寸地,伸冤要有证见之人。就是卑职之子打死公子,公子尸停帅府,犬死在龟山。龟山乃是百姓所集之处,我儿打死公子,岂无一二人看见吗?大人再思再想!”卢林怒喝:“好狗官,还敢强辩!现有家将为证。”田公曰:“那些家将皆是帅爷府下之人,那一个敢不顺口答音?大人乃是堂堂全省总督,卑职是七品知县,即要下官之命,卑职焉敢违令?况且两家平日无恨,往日无仇,怎敢无故打伤公子?自古无风不起浪。打死帅爷公子,无人作证,要下官抵命,何用大人发威?”卢林说:“速令你捉拿凶手。”田公曰:“拿住凶犯必然投案,何用大人耀武扬威?”卢林说:“恐你放走尔子。”田公曰:“难道本县舍印不成?”卢林说:“谅你难以逃脱此案。”遂即吩咐:“校尉各处巡拿,休要走脱凶犯。”吩咐已毕,打轿回府去了。
田公回至内宅,向夫人将此事诉了一遍。夫人闻言曰:“这可怎么是好?”田公曰:“果然这奴才打死帅子,把畜生拿来投案,任凭布、按二司判断,岂有不偿命之理?”遂命家院到外班吩咐捕快人役:“速去拿你少爷回来,好去投案!”家院领命而去。夫人此时心如刀刮,满眼落泪,痛哭不止。田公口呼:“夫人不必啼哭。若果冤家打死帅子,他必定逃走。待明日老夫到案,与他巧言折辩。”
不言后堂谈论。且言玉川田公子怒打不平,打伤帅爷之子,心中暗想:“这龟山正在江中,各处船只皆不渡我过江,必是帅子过江,去吩咐各船户不准渡我过江,必然回到帅府,率领军卒前来拿我报仇解恨,也是有的。我却往那里躲避?”正在踌躇之际,忽听江边呐喊之声,见来了无数兵卒。玉川心中着忙,见龟山下泊着一只渔舟,乃是一位大姐,遂口呼:“大姐,那江边来了一簇兵卒,前来捉我,大姐渡我过江远扬,大姐是我救命大恩人。”胡凤莲正在把渔舟拢岸之际,忽听有人呼唤。抬头一看,见山崖站一少年公子欲渡江。胡凤莲曰:“公子渡江有些不便。我船中停着血淋淋一个尸首,故而不便。”田公子问曰:“那是何人尸首,停在你的舟中?因何浑身如血染?”胡凤莲见问,不由含泪,口尊:“相公有所不知。
这是我父胡宴。我是他女儿。我父女本是江夏人氏,终日倚打鱼为生。今日去卖鱼,偶遇总督之子在龟山,买鱼不给钱,反放恶犬咬伤我父,把我父毒打一顿。多蒙本县少爷相救,回到舟中,气绝而亡。”田玉川曰:“原来如此。小生便是本县之子,只因抱打不平,打伤帅子。小生欲回县衙,众船皆不渡我。大约帅子吩咐,不令渡我过江。刻下堪堪有一簇军卒登船,奔龟山而来,必然是来捉我。祈大姐大发慈悲,渡我过江逃生,则感大德,永世不忘。”胡凤莲闻言曰:“原是恩人到来,那有不救之理?快快登舟!”田玉川上了渔舟,口呼:“大姐,后面军兵赶来,小生无处藏躲,也是枉然。”胡凤莲说:“渔舟窄小,不如屈尊恩人,藏在舱中,以我父之尸首压在恩人身上,你看如何?”田玉川曰:“很好。”遂将身匿在尸下,往江中驶行。
且表司马唐让带领军卒渡江,在龟山搜捕田玉川不着。卢府家丁口呼:“大老爷观看。”用手一指,说:“有一女子独驾小舟过江,大料县子必在舟中。”唐司马吩咐:“列开门旗,唤那渔舟转来。”众军卒一齐喊叫:“我家大老爷搜拿县子不着,想必在你舟中。大老爷要查验你舟中有无县子。”胡凤莲闻言,不由的大吃一惊,只得把渔舟转回来。
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