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飕飕接冷云,关山疆界是谁分。
幽魂来往随宦牒,原鬼昌黎竟未闻。
话表公子田玉川自从在龟山打死帅子,在渔舟藏身,半夜渡过江来,登岸逃命。只是在路上无有盘费,囊中空空,又无处可投。无奈夜宿古庙,沿途乞食。心中暗想:“在路上若有人问我名姓,我若说出真名实姓,恐有不便。必须更名改姓,方可妥当。不如田上加一雨字,姓雷;我名车,下边再加二车字,我名轰;玉川改为全州,就是这样罢。”不由一声长叹,曰:“茫茫愁思到更阑。”自己后悔倚仗血气之勇,抱打不平,惹下祸端,只落得孤身一人,海走天涯,无处存身。又不知父母怎样忧心似焚?那知孩儿受苦?自己思前想后,往前逃走。猛听后面人喊马嘶,扭项一看,旌旗招展。细看前队纛旗上写着斗大一个“唐”字,知是前队。紧跟大队兵马,旗纛上一行字,上写“征南都招讨卢”,知是武昌总督卢林,忙忙将身藏在密松林内。不多时兵队去远,遂走出松林,往前而行。走了有十数里,又听后面一簇军兵摇旗呐喊而来。心说:“不好!此处无有隐身之地,倘若看见,有些不便。”四下一望,见前面有一座桥梁,幸喜无人,“不免躲在桥下隐藏,候军队过去再走不迟。”
不言桥下藏身。再言武昌府院徐锡恭催着粮草车行动,自己暗想:“我乃是文官,若路上粮草有失,无人保护。”正在思虑间,忽见探马报道:“前面来到新安桥,马不前进。”徐府院闻报,心中暗想:“良马有三不走。既然马不前行,必有刺客歹人。不然必有奇巧之事。”遂传令:“列开门旗,四处搜查。”众牙将查毕回报:“各处无异。惟有一少年乞丐,在桥下存身。”徐府院闻报,吩咐:“令乞丐来见。”众牙将遵令,一声喊叫:“大人唤你,你马前回话。”
田玉川闻听吓了一跳,恐其露出形迹。走出桥来,在徐府院马前跪倒,曰:“小人冲撞大人军队,恕小人无知。”徐府院问曰:“看你这人似非等闲之人,你家住那里?姓甚名谁?为何落在乞讨之中?”田玉川见问,曰:“小人家住山西太原府,姓雷名轰字全州。因到湖南投亲未遇,盘费已罄,只落在乞讨之中。见大人军队从此过,恐冲撞大队,故隐身桥下。求大人恕小人无知。”徐府院又问:“你自幼在家作何生理?”玉川曰:“自幼好习学枪刀棍棒。”徐府院闻言喜曰:“老夫乃是武昌府院徐锡恭。只因苗蛮造反,卢元帅奉旨挂印征讨,本院押运粮草。老夫见你少年英雄,有心将你收在帐下,保护军营粮饷。但不知你意下如何?”田玉川曰:“蒙大人提拔,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徐府院闻言,喜不自胜。遂令更换战衣,挑选兵器,选择良马。玉川遵令进营,顶盔贯甲,结束停当,来至徐大人面前。控背躬身,口呼:“大人,末将伺候。”徐府院一见,小将不是先前,竟现出威风煞气,不由心中暗喜。遂吩咐:“雷将军随营报效,自有升赏。”
徐府院催动军马粮饷前行,非止一日。这日探马报在马前说:“元帅大营扎在离苗营二十里。”徐府院吩咐:“离大营五里安营下寨,人不许卸甲,马不离鞍,小心保护军粮,各加小心。”遂响炮安营。
再言苗峒大都督喊那正要率兵前进,忽见探马报进营来,报道:“现有天朝将官带领大兵到来,离此二十里下寨,请令定夺。”大都督喊那闻报,只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说:“天朝竟敢发兵犯我边界!”一面令人去报知大王,带兵前来接应,又问帐下:“那位临阵,探其虚实?”一言未了,只见一将口呼:“都!末将思可特愿见头阵。”遂下帐,提叉上马,带领峒兵五百,飞临战场叫阵。这边小校报进营。先锋司马唐让闻报,提枪上马,响炮出营门。旗开处,见番将生的凶恶,一磕马飞奔疆场。二人并不答话,战在疆场五六十回合,唐让见番将勇猛,虚扎一枪,拨马败走。番将思可特不舍,紧紧追来。马头刚靠马尾,思可特用叉就刺,唐让一闪身,拨转马头以回枪,刺在番将右胁。番将闪躲不及,落马身亡。遂打得胜鼓,回营报功不题。
那五百番兵见主将阵亡,败回大营,报知大都督。喊那闻报大怒,刚要出马临阵,只见番兵报进营来说:“峒主大王带兵前来接应,离营不远。”都督喊那闻报,即刻领众将排队迎接。峒主大王叭口鹿进营,入牛皮帐落坐。喊那率领众将参见已毕,大王叭口鹿问:“汉营怎样行动?”喊那遂曰:“趁汉营下寨,人困马乏之际出兵。不料汉将出马,大酋长思可特阵亡,故此败了一阵。臣方欲迎敌,闻报大王前来,迎接大王。未曾临阵。”叭口鹿曰:“汉将既然胜了一阵,必然兵骄气傲,夜必无备。夜间饱餐战饭,前去偷营劫寨,必然大获全胜。”众番将遵令而行,各自预备去了。
天交二更,众番将结束停当。叭口鹿大王吩咐三军,分四路踏汉营。自己带领五千番兵随后接应。这且不提。
且言天朝元帅卢林正在大帐秉烛独坐,暗想:“今日头阵杀了番将,胜了一阵,坐刂了苗蛮的锐气。报捷之后早回,好替我儿去报仇雪恨,一消胸中之气。”正在默思之际,忽听远远有喊杀之声,心知有异。忽见小校报进大帐:“苗兵劫营!”卢林闻报,急忙提刀上马。此时先锋唐让并未披铠,马不及被鞍,提枪上马,前去迎抵。迎面遇见苗峒大王叭口鹿,用枪分心就刺。叭口鹿用钺斧相迎,二人杀在一处。那边卢林正遇苗蛮都督喊那,抡钢鞭来打,卢林用金背刀相迎,一刀一鞭,来往相战。众多兵将呐喊厮杀不题。
且言徐府院正在辎重营中保守粮饷,忽见探子报道:“前营被苗兵劫寨,不知元帅胜负如何?”徐府院闻报,心中大惊,遂吩咐:“众将军校,弓上弦,刀出鞘,保护军粮。且禁乱了队。”只见田玉川上帐口呼:“大人不必害怕,小将情愿前去,抵挡苗兵一阵。”徐府院曰:“小心在意。”玉川曰:“晓得。”立刻提枪上马,飞奔前营,大喝:“苗贼闪路!”一抖枪闯入大营,逢着死,遇着亡,犹如滚汤泼雪一般。猛见众苗贼将卢帅困在当中,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催马往里就闯。忽见卢帅被苗王返背钺斧长杆打落马下,正要取首级。玉川催骥,一拧华杆银枪刺去。苗王还手不及,左臂被枪刺中,负痛伏马大败,众苗将苗兵一同败回去了。玉川把苗兵杀散,此时司马唐让亦杀至近前,见元帅落马,一同玉川救护元帅回归大帐。
只见徐府院走进大帐,口尊:“元帅受惊了。卑职也承差帐下雷小将前来杀贼。”卢林闻言,忙问曰:“适才有一小将单人独骥,救本帅回帐,英雄无比,可羡可贺。真是从天上降下一员小将,救了本帅。原来是贵府帐下之将,不晓他姓字名谁?”徐府院曰:“小将姓雷名轰,字全州,系山西太原府人氏。”遂唤:“雷将军见过元帅。”玉川走上前参拜。卢帅曰:“免参免拜,若不是雷将军英勇救吾,险遭不测。不如退守关隘,写告急文书,以待救兵。”玉川曰:“元帅言之差矣。今兵远来,见了一阵。虽被偷营,损兵折将,从古皆有之事。元帅若退兵,圣上见怪,悔之晚矣。若依末将之计,元帅退兵十里安营。今夜末将讨元帅五百精壮军兵,前去偷营劫寨。苗王骄兵,我兵大败,他营中必不防备,必然一鼓成擒。”一言未了,先锋唐让应声曰:“雷将军此计大妙,末将情愿前去接应。”卢帅闻言,心中大悦,曰:“依计而行。雷将军带领五百军兵,劫寨,唐将军带领本部军兵接应。一待天晚,偷营劫寨。本帅就此退兵十里。”这且不表。
再言苗王偷营获胜,左臂受伤。回到营中,天已大亮。都督喊那收队归见苗王,议论劫寨之事。忽见苗兵报进大帐:“汉朝大营兵退十里扎营。”苗王闻报哈哈大笑,曰:“吾料天朝官兵必然丧胆。”遂吩咐:“众将兵丁各自歇息,明日饱餐战饭,再与敌兵交战,必获全胜。”这且不表。
再言田玉川天交二更,带领五百军兵,暗暗来至苗营外。大约已交三更,一声呐喊,望苗营中齐抖丝缰闯入。田玉川当先奋勇,一拧战杆,逢着就刺,遇着就扎。众苗兵皆从梦中惊醒,叫苦连天,逢着死,遇着亡。迎面苗都督喊那抡鞭来战,玉川一拧银枪来迎战。未三合,喊那拨马欲逃,玉川追至近前。喊那回马以鞭打来,玉川闪身躲过。二马一错镫,玉川一伸虎爪,抓住喊那的勒甲丝绦,说:“你过来罢!”用力把苗将喊那提过鞍桥,摔在地上。众兵卒把喊那绑讫。苗王叭口鹿一见兵败将亡,瓦卸冰消,无心恋战,想要逃脱,已被众三军围困。只见唐让闯至近前,用枪刺去,正中左股。叭口鹿落马,众军卒把叭口鹿大王绑讫,唐司马、田玉川二人吩咐收兵,把两个逆叛押进大营而来。
探马进大帐,跪报元帅得知:“雷将军得胜,把叛逆已擒进营来候令。”卢帅闻报大悦,吩咐进帐。只见玉川进帐鞠躬,口尊:“元帅,末将缴令。现已把叛逆获至帐外,请钧令罚落。”卢帅吩咐:“绑上来!”苗王君臣跪在帐前,口尊:“天朝元帅在上,某等冒犯天颜,望乞元帅开恩恕罪,释放我等回山同,永不再犯天朝。”卢帅微然冷笑曰:“尔等竟敢偷吾营寨,本帅险些遭尔毒手。还要乞生。推出斩首!”玉川走近案,口尊:“元帅在上,自古苗山同镇江地,他无非不懂理义,抢掠民之财物。他若从今改过守法,年年进贡,写下降书降表,宽恩释放回山同。如再侵犯,再获住再灭他也不迟。”卢帅闻言,点头应允,向苗王喝道:“尔等须改了野心,谨守王法。有心放你等回山同,须写降书降表。再若犯吾边界,定斩不宽。把他等绑松了!”苗王即刻写完降书降表,叩头谢恩,忙回峒去了。卢帅修下报捷文书,并降表奏知圣上,言讲不着。卢帅吩咐犒赏三军,歇兵三日,再班师回朝。 自己坐在大帐,心中暗想:“此番征服苗蛮,乃雷全州之功。他又救了本帅之命。看他少年英俊,无恩可报他。有了!不如将我女儿凤英许配与他,老夫日后有靠。”想罢,遂令人请徐大人、唐将军大帐叙话。
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