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有事?”霍青青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顾师傅淡淡地道,神色间却分明有些忧虑
“那——”霍青青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顾师傅的脸色,试探着开口,“师傅有没有办法让我与颦儿姑娘见上一面?”
“颦儿?”顾师傅愣了愣,“有事吗?是娘娘?”
“是我想拖颦儿姑娘给娘娘带件东西。”霍青青低了低头,韦妃说过,可以让颦儿给她带信——她现在,的确很想问问欢欢,这些事,究竟是不是还和她小说里的剧情一模一样?
“见面不太容易,”顾师傅顿了一下,“带东西的话倒好办——什么东西?”
“一张字条。”霍青青说着,伸手扯过一边案上的纸,随手蘸墨用手写上了“木易”两个字。
韦妃说过用英语,但她现在最想问的,却就是这两个字。
顾师傅蹙着眉看她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伸手将字条接了过来,有些疑惑,倒也没问什么,点了点头。
“我明天就给你递进去。”顾师傅顿了顿,好像考虑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画的弓弩图我看了,的确与凌铮带走的那张不同。”顾师傅张了张口,好像想说什么,却没再说下去。
“师傅?”见顾师傅明显的欲言又止,霍青青有些疑惑。
“你画的这种弓弩如果加以改良,箭身如果加大,弩机再加改造……”
“可以做成大型的床弩。”霍青青接过话头说了下去,“射到数里以外而伤人不成问题。”
这种床弩的技术,顾师傅只是构想,而霍青青在后世文献中亲眼见过,因此非常肯定。
顾师傅点了点头,似乎在考虑什么。“若是能做出你说的这种‘床弩’,定能上达天听。”
上达天听?霍青青可没想到这一点,吓得一颤。上回只是给靖安侯画了张弓弩图,结果靖安侯他按图照做,做出的弓弩才射了一箭就散了架,若是再上达天听闹出这样的闹剧来,她的脑袋岂不是都要不保了?霍青青吓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
顾师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今天去见娘娘了。”
霍青青一怔,没想到顾师傅这么快转移了话题。“是娘娘召师傅你——”
宫中得宠的宫女隔一段时间也能召亲人入见一回的,如是韦妃借体恤下人之名召贴身宫女的母亲入宫一见,也是正常。
顾师傅略略点点头。“那你可知道陆虞候今天入宫去见谁了吗?”
陆虞候?入宫?霍青青的脑海中这两个词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
“谁?”霍青青完全是顺着顾师傅的话问出了口。
“你以为陆虞候真就是个糊涂蛋?”顾师傅冷哼一声,向门外略略一瞥,倒也不在意,“他背后的人,可是当今杨太后。”
杨太后?霍青青愣了愣,这段历史她本来不熟,可是包公案里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传得太火了,她才忍不住翻出了正史看看。
这位杨太后,本来并不该是太后,她本不过是真宗皇帝的妃子。当今皇上赵祯生母李氏,但却早亡,直到死后才与赵祯母子相认,赵祯一出生就记在当时的刘妃、后来的明肃皇后刘娥的名下,刘妃与赵祯是母子之名,杨妃与赵祯却是养育之恩,因此杨妃虽然只是先帝妃子,却被赵祯尊为当朝太后。
据说这位杨太后与当今皇上的关系倒是很好呢。
“太后的意思是,和。”顾师傅看着霍青青,好像拿不准这么说霍青青能不能听懂,“韦妃娘娘跟皇上是一条心的,主战。”
跟皇上一条心?霍青青忍不住蹙了蹙眉,她真是没看出来当今皇上是主战的啊?何况——不是刚封了杨宗泠为和懿公主与辽和亲么?
“朝中的事你不懂。”见霍青青蹙眉,顾师傅很清楚她是在想什么,“就是皇上,也不能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这朝政——”顾师傅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到底,还不是那群文人把持着。”
霍青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皇上与辽和亲,为的是安抚辽国,但与西夏一战,大约是必不可免了。可太后的意思却是宁可割地赔款,不愿再起战火。”
女人家大约都是不愿一战的吧?霍青青想了想,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家,后来的慈禧太后大约也是这种心态吧?不过慈禧能够明目张胆地干政,这位杨太后怕就没有那么硬的底气了吧?
“杨太后虽非皇上生母,但皇上至孝,太后若在宫中颐养天年本是好事,但……”顾师傅直视着霍青青,似笑非笑,“也是出了明肃太后的事,杨太后的心也大了。”
顾师傅略略一叹,拿眼看着霍青青,等她表个态。
杨太后同皇上的关系并非表面上那么好啊——当年明肃太后垂帘听政,朝中已多不满,也是幸好当初皇帝年幼,心存孝心,明肃太后死得也早才没有闹出后来慈禧同光绪帝那样的事来。
“你是不知,”见霍青青不答话,顾师傅拉了她的手微笑起来,“当年明肃太后薨逝之时曾留下遗诏,要杨太后临朝听政,还是庞相力挺太后归政、皇上亲政的,因此庞相才这么多年得皇上恩遇。”
“师傅的意思是——”霍青青终于接口,“也是韦妃娘娘的意思?”
“娘娘自然都是为了皇上。”顾师傅说着拍了拍霍青青的手,“这个陆虞候,不能留。”
那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啊,霍青青差点脱口而出,这话若是让人听见,岂不是要惹祸的?
“我都说了,娘娘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见霍青青直摇头,顾师傅忍不住蹙眉,“就是庞家,也是这个意思。你的事,若是善加利用,想让这陆虞候丢官也不是不可能——你就不想报仇么?”
“我的事?”霍青青一愣,不知道顾师傅在说些什么。
“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当之前的军棍是闹着玩儿的?这陆虞候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他是想要你的命啊……”
“我——”霍青青低了低头,怎么最近想要她的命的人这么多?“那师傅想要我做什么?”
“你只要能把你说的什么‘床弩’的图画出来,还怕不能上达天听?”顾师傅微笑起来。霍青青的事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若闹大了说,就是陆虞候不能容人,存心要排挤陷害有能之士——加上床弩的制造图,只要有心人参上一本,陆虞候的官儿也就做到头了。
“可是师傅,只有制造图也无用啊。”霍青青眼帘一沉,心念飞转,“师傅也该把那胶的做法告诉狄青才行。”
“这你不必担心了。”顾师傅一顿,有些僵硬地笑起来,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藏私的。
把她和凌铮一样推出去,到时候不管是风头还是暗箭都让她一个人受了,而让顾师傅握着其中重要的技术躲在背后?这种傻事,她才不会做呢,霍青青心底冷笑。
“师傅如果想让我画这图,就请师傅告诉我那胶的制法,和关于凌铮,和他带走的那张弓弩图的所有事。”霍青青直视着顾师傅,眼光灼灼,“这也是——交换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