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紫衫跟红绸一样,也是大奶奶身边的一等丫头,父亲谢东是谢府里采买上的管事,经常出入谢府,大奶奶在外头的事都是通过紫衫让她爹去办的。
紫衫进了议事厅,红绸就让回事的丫头婆子都回了,亲手关了门,在门口的台阶下放了把小凳子做女红。
屋子里的紫衫亲手给大奶奶换了杯热茶,坐在榻上的踏板上,跟大奶奶回禀打听出来的事。
“那个晚歌是五年前定居在城里的摇把子胡同的,当时身边跟了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另外还带了一个小姑娘,四邻里都说是晚歌的女儿,叫灵灵。她声称自己是永城人,在永城之乱时死了夫家,迫不得已带着女儿到鹿阳城投奔亲戚的,亲戚虽然没找着,但是却在鹿阳城里买了房子安了家。不过这个晚歌一家一直都没做什么营生,大家都猜……她是给人做外室的。”紫衫偷偷瞄了瞄大奶奶,没发现大奶奶脸上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接着又说,“不过,四街邻里也都是猜测,直到一年前才有人看到……大老爷会有时过去……”
紫衫又抬眼瞄了一瞄,继续道“奴婢又问了一年以前的事情,大家都说那个时候并没有看到过老爷去过……”
已经过了子时,暖玉阁里却灯火通明,小丫头春妮在使劲扇着扇子,期望火再旺一些,药再熬得快一些。
屋子里石榴急的团团转,匡妈妈抱着安宁,顺着她的后背轻轻的向下顺,但是安宁还是憋的面色通红,小手抓着自己的领子用力向下拽。
她觉得自己平生的力气都用来呼吸了,可是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喘气就会发出“吱吱”的响声。
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安宁都听不清,只是看着床上的帘子一晃一晃,好像意识是在另一个世界,有什么东西把她和这个世界隔了起来,周围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艰难而嘶哑,很累,很辛苦。
直到冰凉的泪滴打在安宁的脸上,直到靠着温暖的怀里听到熟悉的心跳,直到耳边传来“乖宝宝,乖安宁……”的叫声,安宁才从满是呼吸声的世界里缓过神来。
“娘……”安宁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像是走了很久才看到沙漠中的绿洲,委屈又觉得安心。
王蓝娘怀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泪水一滴滴的淌了出来,这么多天的委屈和辛酸,这么多天的算计,直到看到直挺挺的女儿躺在匡妈妈怀里艰难的呼吸,心一下子就软了。
“乖宝宝,娘在呢,娘在呢,娘抱着小安宁。”王蓝娘把安宁的背竖起来,把她的头放在肩窝,脸贴着安宁的小脸,一手搂着,一手抓着安宁的手轻轻的哄着。
或许母亲的手真的有魔力也说不定,怎么样也不舒服的安宁此时却觉得呼吸慢慢变得顺畅了,母亲身上的味道,还有母亲的呢喃,都让她感到舒服而安宁。
喂了汤药,安宁躺在母亲的怀里终于昏昏的睡着了。
“大奶奶,三姑娘睡着了,把她放在床上,您也赶紧歇歇吧。”匡妈妈看着安静下来的安宁,想帮着把安宁放在床上。
王蓝娘挥了挥手,“不用了,就让她这么着睡吧,躺下来安宁不舒服。”
匡妈妈应了是,赶忙拿了靠枕放在大奶奶身后,让大奶奶能坐的舒服些。
“这些天我忙,安宁的病多亏有你们照顾着。”大奶奶转向红绸,“明儿个去取了赏封,跟着三姑娘伺候的都给个上等赏。”
“是。”红绸安排了值夜的丫头婆子,吩咐剩下的人都去休息,然后就陪在大奶奶身边。
“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可当不起大奶奶的厚赏。”匡妈妈赶忙推辞。
“行了,你们都辛苦了,以后更加尽心就是了。”大奶奶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匡妈妈带着石榴福了身谢了赏,都退了下去。
石榴进了屋子跟匡妈妈一起睡下,只是纳闷,明明匡妈妈跟大奶奶都是一样的法子抱着三姑娘,可是三姑娘移到了大奶奶怀里才安静下来,可不是怪事。
匡妈妈听后苦笑的摇了摇头,“傻孩子,那是三姑娘的亲娘啊……”奶娘毕竟还是奶娘而已呀。
王蓝娘亲了亲安宁熟睡的小脸,心里都是软软的,又酸又疼。她曾经一度怨恨这个孩子不是个男孩,可是每每这个孩子用依赖的眼光看着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叫自己娘,她的心就都化了。从理智上来说,她是更重视大女儿安萍一些,但是内心里却不自觉的总是更加疼安宁一些。
以后的谢府,有了儿子的大老爷,是否还会像以后一样对待她们母女,王蓝娘心里也吃不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给两个女儿撑起一把伞才行。
想想这些天为了那个女人而忙碌,从而忽略了生病的女儿,王蓝娘就一阵后悔,轻轻的亲了亲安宁,下定决心撒手不理这些事情,专心照顾女儿,剩下的事情随他们折腾去。
“红绸,”在屋里正在铺地铺的红绸应声过来,
“明天一早你准备好家里库房的钥匙,跟我去老夫人那里,安宁病得厉害,我实在担心,还是一心照顾安宁的病为好,家里的事还是交出去吧。”
红绸听大奶奶这么说,面露难色的劝了起来,“大奶奶,这个时候您交了管家的权利……”
“虽说大奶奶仁慈,可是这府里还是有那么一起子见风使舵的小人,您在那女人进来的当口上交还了管家的权利,难保他们不想歪了去,到时候跑去巴结那人,到时候您岂不是反而被动了?”
“哼哼……”大奶奶冷笑了两声,“越是到这个时候不是越能看出人心吗?否则哪里能知道哪些人是真可靠呢……”
“再说,为了那女人和她的儿子收拾房子,却忽略了我自己的女儿,哪有这个道理去。”
大奶奶尽管压低了声音,可是说起这个心里还是冒火。
红绸见大奶奶又发了火,心下直叹气,却也不敢再劝说,便匆匆回去收拾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