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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琬挑高了一边眉冷眼望着唯唯诺诺的桂宝,这小子平日里伶牙俐齿,从未支吾过,今日家中来了何方大路神仙,她倒是要瞧个究竟,如此想着,伸手便要推开桂宝向前去,桂宝毕竟也是练家子,哪那么轻易便被陈琬退了开去,双脚就像是生了根般立在门口,双臂张开拦住去路。
陈琬退后一步,沉声问道,“你便告诉这屋里是哪位?”
桂宝犹犹豫豫地瞥了她一眼,不确定地反问,“您真要知道?”
陈琬扬了扬下颚,意味不言而喻。桂宝伸出三个手指,“便是这位贵人。”把个陈琬气得差点就直冲进门,幸而她立马便冷静下来,不过是刘钊而已……
慢着,父亲一向对刘钊十分冷淡,如今怎么同他见个面都要拦着她?还恭为“贵客”,内中有什么不可明说的详情?难道真如陆修方才所言,父亲同那些“可疑叛党”有所勾结,引起了刘钰的猜忌,因而便招来刘钊寻找出路?陈琬对自己脑内的各种想法吓到,提溜着裙摆在晋安堂后门口四处瞎打转,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桂宝见陈琬这般心急如焚的模样,实在不忍心,便道,“娘子还是先回屋罢,里厢有甚么消息侯爷夫人总归会告知你的,再不济,哥儿马上便会归家,你直接问哥儿也成,总好过在这厢干着急。”
陈琬狐疑地盯着桂宝,年轻男子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真诚而温和,虽是常年谎话连篇的主儿,却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这样的人,在侯府做个小厮实在是委屈了他。
桂宝见陈琬大咧咧地盯着自己,到底是个面皮薄的年青人,绯红了脸颊,忙道,“娘子还是请回吧。”
陈琬哧了一声,转身便走,只是不忘向屋内再瞥上一眼。
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院门外,抬头只见武双小丫头搬了个小板凳端坐在条凳前,低头正做着针线活。这丫头近一月不见,脸上倒是长了不少肉,看上去圆润不少,总算是有些豆蔻少女的青春朝气。陈琬双手抱臂依靠在廊柱下,默不作声地望着她,一时间便有些失神。
算起来她今年也有二十周岁,搁在普通人家早就是三四个孩子的妈,担负起持家的重任,而她却仍是没心没肺地生活,浑浑噩噩过一日算的一日,也不知如此这般无趣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更令她心惊胆寒的是,她竟没有试图去改变这一切的心思。
若是自己都没把自己当回事儿,那么再用功都是徒劳。
当初收到父亲告知自己下山归家的信笺时,也曾幻想归京后的美好生活,和志同道合的世家子弟完婚生子,春日里一道去踏青游玩,虽不能临风舞雩曲水流觞,也应当是惬意快活,哪里是如今这般光景。
刘钰陆修刘钊,一个个都是带着各自的政治目的接近陈家,亲近她陈琬。陈家几代荣华富贵,本是枝繁叶茂的大家,传到她父亲这一代后渐渐式微,到她这一辈,本家在京中做官的便只有她兄长一人,其余人等散的散,走的走,还有一大部分回归祖籍,放眼京畿,这陈家竟无一知心世交,多数便是靠着门面关系撑着。
陈琬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有一日她父亲轰然离世,树倒猢孙散,保不得那些觊觎她家的人会做出何等落井下石的事情。她父亲年岁远大过她,见识阅历比她丰富多少,应当是早就看穿这些,因而这些年也在找寻陈家的下家,等到哪年油尽灯枯,尚有他们小辈依附的臂膀。
可他独独没有找上当今的皇帝刘钰做依靠,盘算的是刘钰势力单薄,少不更事,却不知少年皇帝也是皇帝,陈家的一切还不是他一句话。
武双忽然抬头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猛地与陈琬打了个照面,小丫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抬手揉揉眼睛,又拼命眨巴眨巴眼睛,俏鼻一耸,眼看着眼周通红就要落下泪来,只是垂着手站在那厢木愣愣地望着陈琬。
陈琬微哂,“要哭不哭的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少块肉,不就是一个月没见着我,也值得你激动成这幅模样。”说着便走到条凳旁,弯腰拾起武双做到一半的女红,却是一条做到一半的肚兜,红绫绣着鸳鸯戏水,陈琬调侃道,“这是打算做给相好的?”
武双嘟嘟嚷嚷地回答不上,陈琬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紧握的拳头,淡笑道,“不说也罢,小姑娘总要有些秘密才是,只是总有一天秘密也会被人说破,若是我去问文双,她必然会告给我。”
“哟,早上夫人还说起娘子今日会从宫里出来,果真!”说曹操曹操到,文双抱着一大床床单出门院门来,应当是要拿去洗衣房那里,见到陈琬立在门外调戏自己的妹妹,上前便来替妹妹打圆场,“娘子初初病愈,你这丫头怎不懂事,怎叫娘子独自在外呆这么久?”
说着便将床单交到武双手里,自己上前来扶陈琬的手臂,“前些天都晒过被褥了,娘子还是先回房内睡上一觉,醒来便可吃饭,到时候再来调侃武双不迟。”
陈琬顿住,望着武双离去的背影,弯腰抓起那肚兜,问道,“别告诉我武双这个年纪还穿得上这样尺寸的。”
文双的视线落在肚兜上,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陈琬,“家里有人要当爹了,做娘的这几日染了风寒,被带回家中休养了,你说还有什么事?”
陈琬蹙眉,“我哥又收了房内人?这次到底是哪个?”
还有哪个,她其实不问也知晓。文双重又携了陈琬的手,在前方带路,“娘子还是别管郎君的事儿了,连侯爷都不想理会,你操这个心做什么?倒是开始收拾自己的妆奁比较重要。前番陆家问名过礼,早是定下日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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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珠同莫离复又回到珞珈镇大街上,昨日所见的那小乞儿仍在原处等着他俩,见到他俩从院内出来,脚步散漫地走上前来,双手抱臂,“只今次我帮你们一回,也只是看在小师妹的份儿上,若是哪一日被我知晓你俩合伙欺负珞珈,爷爷我便要你们好看。”
原来这小乞儿并非旁人,竟也是琅琊子弟,排起辈分也是珞珈的师兄,别看他生得年少,不过是练功到走火入魔,终日便只能维持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罢了。这人也是个痴人,当年珞珈上得山去,同他年岁相仿。珞珈未上山前他是山里年纪最小的,师兄弟们总是欺负他,如今来了一细皮嫩肉的大家闺秀,又生得好看,他自然便要在她这儿讨回便宜去,而珞珈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来二去两人混得相当熟,竟有些不顾男女之别,一处吃饭睡觉洗澡,师傅师娘瞧不过,只一年便叫珞珈同男孩子们分开了。
这小乞儿是个死心眼,也不知是哪一次脑中灵光闪过,一心便只要娶珞珈为妻,纵被师兄弟们嘲讽癞蛤蟆吃天鹅肉,包裹款款独自一人溜下山来至京中寻找珞珈,这人到没寻上,倒是寻上了她的哥哥——陈瑕。
而后的事情便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