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柠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身子才稍稍一动，肩膀上立刻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屋子里拉着窗帘，从缝隙里透进微微的光。
身边不远的台灯旁，坐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穿着半长的黑色大衣，下半边脸隐没在领子里。他手里握着一本书，睫毛微垂，暖黄色的光线在他胳膊形成一小圈一小圈的暗影，脑后有两簇头发可笑地翘着。
这是……高亦泽家的客厅？！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肩膊上火灼一般的疼痛直冲头顶，忍不住“嘶”地从牙缝中倒吸一口冷气。
这细微的动静显然惊扰到了旁边安静读书的高亦泽，他登时抬起头看过来。两秒之后，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程妈你醒了？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你倒在门口，就把你给捡进来了。你整整睡了一天，现在，已经又是黄昏了。”
“这怎么可能？”筱柠脑子里一片混沌，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我明明……”
明明跟花魄打了一架，被她口中喷出的烈火灼伤，两眼一黑人事不省。怎么会昏倒在门外？来来去去身上也受了重伤，先于她失去意识，不可能送她回来呀！
她忙不迭地噤声，顿了顿，问道：“我……我的那两个朋友呢？”
高亦泽站起身来，从旁边拿了个靠垫塞在她腰侧，扶着她半坐起来，耷着眼皮道：“这我可不能知道了，反正，我只看见你一个人。程妈，不是我说你，你的私生活我确实无权干涉。但出去玩儿，总归也该小心一点，别太疯了，弄成这样，我家里的活儿谁来做？”
程筱柠被他说得一口气憋在喉间，发又发不得。好半天，才含含糊糊地小声念叨道：“反正我不会耽误事就对了！”
她掀开毯子，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又用手摸摸肩膀的伤处——已经包上了纱布。
糟糕！她心中突然一凛。
妖怪遇袭昏迷之后，很可能会现出真身。万一被高亦泽看到了……
“我不知道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更不清楚你是不是愿意去医院。伤口若不赶快清洗上药，很容易感染，所以，我不得已才替你换了衣服，随便擦了点药膏，你不会介意吧？”高亦泽坐在她对面，双手在脸前交叉，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淡淡地道。
所以，他应该是没看到咯？
程筱柠暗暗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我该谢谢你才是。”
高亦泽摇摇头，惋惜地道：“我都跟你说过了，最近天气干燥，要小心火烛，你怎么不听话，偏生要去玩火？现在你能说说，是怎么受伤的吗？”
筱柠觉得脑仁一阵发疼，思忖片刻才说道：“我……我和朋友在城里玩儿，遇上小偷。为了追他，这才……”
“小偷会让你肩膀被烧伤？很有科技含量嘛！”高亦泽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
“不……不是的！那个小偷，是……是街头卖艺的，专门表演吐火。他眼见就快被我们追上了，所以才……我也是不小心……”程筱柠语无伦次地胡乱嚷道。
“哦？那程妈你有空可得带我去看看，我在C城住了这么些年，还从没有见过喷火表演哪！”高亦泽笑嘻嘻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仰头自语道，“哎呀，饿了……”
“我去帮你煮……哎哟！”程筱柠掀开毯子就要从沙发上下来，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烧伤，立即又栽了回去。
高亦泽一把摁住她，将她重新塞进毯子里，皱眉道：“你伤成这样，我还能使唤你？我是人，有人性的！”说完，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厨房。不多会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你最好快点给我好起来，我没义务伺候一个女佣！”
这是程筱柠第一次被真正的人类照顾，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高亦泽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但动作却无比轻柔，让她恍惚觉得，这个人，好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讨厌。
高亦泽朝窗外望了一眼，不耐烦地道：“程妈你吃快点行吗？我还要出去！”
程筱柠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要是有事，就尽管去……”
不待她说完，男人已经转身朝大门走去。
真是欠揍啊……
刚才，她一定是伤势太重引起的错觉，怎么居然会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点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