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蔡的下场如何,那和左慈没有任何的关系。
毕竟他的价值比不上唐笑,说到底也不过是颗棋子。
从头至尾,左慈所注意的唯有一点。也正是为了这一点,才让她绞尽脑汁地苦心布局。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辛辛苦苦地教陈蔡知道他儿子的死因究竟为何了,还特意给他创造出了勇闯她院门的机会。
左慈冷眼看着唐笑几乎不加掩藏的复仇后的欣喜和成功后难免的小得意,默不作声。她正如同躲在阴影处伺机杀死猎物的猛兽,安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机会的到来。
在唐笑的身上经历过了第一次的失败后,左慈学会了收敛自己焦躁的情绪,她懂得了更加安静地等待的重要性。
而现在,就是实践它们的时候。
脸色淡淡的,只是嘴角上扬着一抹笑,左慈对着司夫人轻声道:“太太,学生乍然听闻陈管事要闯进学生的院子,心中倒是吓了一跳。莫非是学生院子里有了什么东西不成?孤鸿来寻学生的时候也是半个字都说不清的……不若,先教这陈管事将话说清楚?也好教太太明明白白地给他定个罪,免得教人嘴碎说是太太偏心学生不是。”
司夫人哪里有不答应的,当即便教徐平抽了陈蔡最终的破布出来。一边的唐笑微微变了脸色,只是还强自镇定着。
陈蔡猛地闭上嘴,咳嗽了两声,恶狠狠的眼神就没有从唐笑身上挪开的时候。
“陈蔡,你先将今日之事仔细说上一遍,好教太太心里有个数。”沈嬷嬷往前跨了一步大声道。
瞳孔收缩如同针尖,陈蔡的眼白中满是鲜红的血丝,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能一刀刀活生生地将唐笑身上的血肉给撕割下来。
“回太太的话,奴才的独生子今日凌晨时分突然暴毙而亡。”趴伏在地上,大喘了口气,陈蔡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正是唐笑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对奴才儿子下的手!奴才定要为那孩子讨回公道!”
“哦?”司夫人挑了挑眉,眼角扫了眼故作镇定的唐笑,心中已经大约有了数目。“陈蔡你可知道,这唐笑可是慈儿身边的贴身婢子,你说是她害了你的儿子……可有证据?”
唐笑听见司夫人这般说,心中忽的一缓,她向来手脚干净,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来。只是司夫人方才加重的“慈儿身边的贴身婢子”这句话,反倒教她心中有些莫名的不爽快,仿佛她都是靠了左慈才能扳倒陈蔡似的。
可是唐笑没有料到的是,陈蔡说出口的话居然如此出乎她的意料——
“证据,奴才自然是有的。”
这怎么可能!?
唐笑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心中虽然相信自己,但不可避免的是……她开始有了一丝的动摇。甚至是,惧怕。
左慈微微勾勒了下嘴角,又移开了视线。
司夫人瞥眼瞧见了左慈略微带了点小算计的微笑,心下通透,但还是纵容了左慈的小把戏。当下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连带着语气都是懒洋洋的。“是吗?那你将证据呈上来。”
陈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交给了徐平。
徐平将其打开,里面是丁点细碎的粉末。徐平拿着手指沾了些放到鼻下嗅了下,迟疑了会儿又舔了下,登时就变了脸色。
“太太,这是……‘长安乐’。”
长安乐,正如其名,药性并不毒烈,偶尔误食也顶多是教人有个头疼脑热罢了,反而是要长期下药才能达到致死的效果。这长安乐想解,不难,只是因为其药性的缘故,唯有到了将死的最后时日才能教人看出点端倪来,反而白白错过了救治的时间。
是以这药虽不及鹤顶红之类的能教人即刻便死去的毒药,却也能让人闻之而色变。
也莫怪徐平会脸色难看了。
“不过是包小小的毒药,陈蔡,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司夫人以袖掩口,眼角眉梢上带着些不屑。
“太太,这‘长安乐’可不是普通人就能随意得到的!既然这小贱人能以此药伤了奴才孩儿的性命,她不可能会没有这‘长安乐’!”陈蔡恨恨道。
唐笑心中一颤——这长安乐确实是她想尽办法才得到的,当初因为不好控制用量,她手头上确实还剩了些。虽然不多,但若是真被这陈蔡找到了……也足以给她定罪了。
唐笑的头埋得越发的低了,连藏在袖子中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若是、若是被发现了,她该如何是好?
——她还不想死呢……她还想活着!想继续活下去!
司夫人懒洋洋地扫了几眼唐笑,“我瞧着丫鬟浑身上下单薄得很,也没有什么藏匿这‘长安乐’的地方。莫非,你是想进她屋子里去搜查一番?”
“请太太恩准。”
“慈儿,你怎么看?她毕竟是你的丫鬟。”司夫人侧过身问左慈,眼神却冰冷淡漠地瞧着流了一身冷汗的唐笑。
“若真是唐笑做的,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以命抵命也不为过。”左慈低低笑了两声,转眼过去看着唐笑。
唐笑在忽然之间便想明白了——今日之事,怕是左慈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吧。放弃,她定会被交给陈蔡;若是选择献上忠诚,那么他……会护下她吗?
到了这个时候,唐笑才发现,之前自己的自信是多么的可笑。正如左慈所说,她想,便能让她生;她不想,便能要她死。
生、死,不过尔尔,皆在她翻手覆手之间。
唐笑在心中冷笑了两声,低着头向左慈跪拜下去,郑重地行了大礼。“求少爷、太太明鉴,奴婢对天起誓,奴婢确实与此事毫无干系。”
左慈定定瞧了她两眼,而后又笑着对司夫人道:“虽然阿笑来学生这儿伺候的日子尚不久,但学生觉着,阿笑应该不是那般的人。不过为了打消陈管事的疑心,还是让人搜一搜阿笑的屋子吧。这种事儿最好还是一次性便解决了,免得以后又有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流言传出来。”最后一句话,却是盯着陈蔡说的。
司夫人点了头,陈蔡一副高兴的模样,唐笑心中倒是松了口气——既然他敢这么说,想来定是早就安排好了吧?亏得她还那么傻乎乎地就跳了进去。
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个带着三分凄苦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