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见谨言态度还好,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便对谨言道:“大夫人请三小姐去商量陪嫁事宜,三小姐这就跟奴婢走吧,大夫人前些日子忙坏了,身子不适,还望三小姐别让她久等才是。”
谨言正想进屋换件衣服,听她这么一说,只好穿着件薄衫,外面套了件夹背子就出了门,时至秋季,早上天气还是有些凉的,琴儿很有眼力介地拿了件披风跟在后面。
一进正屋,谨言赫然看到五姨娘立在大夫人身边小意地侍候着,心中一惊,原先听五姨娘说过,大夫人太过忙了,所以才会请五姨娘来帮忙,如今两桩最忙的大事已经完成了,五姨娘怎么还在这里?而且看那架式,像是在立规矩,虽然这原也有规矩的,但大夫人早就将这事给改了,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每日也只是来请个安便要回自己的院子,姨娘没事是不能在府里乱走动的,这会子怎么会特特地让五姨娘立规矩了?
谨言便向主位上看去,大夫人神情厌厌的,似乎精神不太好,谨言上前先行了礼,请了安,大夫人眼皮稍抬,眼光厉光一闪道:“听说你一直在屋里赶制嫁妆?”
谨言看了五姨娘一眼,后者眼中微带担忧,便低恭谨地答道:“回母亲,是的。”
大夫人稍稍坐正了身子,冷笑一声道:“可是怕我这个嫡母给你的嫁妆不齐全?”
谨言吓了一跳,这是哪里的话,忙回道:“谨言不敢,母亲向来待谨言如亲生,做事又精细周到,谨言哪敢如此想母亲。”
“既如此,为何你二姐出嫁时,你来送都不送,只在屋里备嫁妆,难道十几年的姐妹情谊倒比不得你那点子活计?”大夫人紧盯着谨言,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谨言更觉惶惑了,顾默言与自己一直不对盘,这点大夫人也是知道的,何况,顾默言嫁得心不甘情不愿,她想嫁的人成了自己的未婚夫,自己又何必在她出嫁之来跑到顾默言跟前去招忌?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老实地道歉,“谨言实是不忍看姐妹分离,二姐出嫁时,谨言是躲在自己屋里哭的,请母亲谅解。”这怎么说也算不得大事吧,可看大夫人的样子,似乎想作件错来办啊。
五姨娘也在一旁讪笑着道:“这孩子在大小姐出嫁时哭得昏天黑地的,二小姐出嫁时,她许是怕二小姐也伤心,所以才躲在自己屋里了,夫人您千万别气着,是奴婢平日里没教好她。”
大夫人听了“哦”了一声,笑了起来:“这么说,是你平日教她不敬不友爱自己亲姐姐咯?”
五姨娘听了一楞,忙低了头去,连道:“不敢,奴婢怎么敢如此教坏孩子。”
大夫人哼了一声,道:“既不是你教的,那就是这丫头本性凉薄了,算了,她也是要出嫁的人了,我懒得再追究了,只是要记住,就算嫁出去,做人家媳妇也一定要先友爱兄弟姐妹,孝敬公婆长辈,切不可再任性妄为了。”
谨言忙低头受教,感谢大夫人教诲之恩,大夫人看了五姨娘一眼道:“嗯,我觉着心慌气短,你去给我熬碗燕窝来,我要补补精气神。”
五姨娘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正要下去了,大夫人又道:“你记得在那看着火,既不能炖得太稠,又不能稀了。”五姨娘低头去了。
谨言一听便皱了眉,像这种熬汤端饭之事一般都是小丫头做的,连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红玉之类都不会亲手去做,最多是跑个腿吩咐下厨房里炖就是,这屋里碧云和红玉都在,还有几个小头守在外面听叫,哪里就要姨娘去了,这分明是故意不给姨娘脸面,而且,看这样子,似乎姨娘已经做了不只一次了,她是在警告自己吗?可妾便是奴,大夫人有权指合姨娘做事,谨言心里虽是气愤,却也不敢多说,只站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谨言道:“你屋里的陪嫁可都定下了来?”
谨言便将棋儿几个的名字说了,彩儿早在慎言出嫁时便调到小青园了,加之那是孙妈妈在老祖宗那讨的恩,所以,大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四个太少了,而且那几个丫头我也见过,都不怎么出色,怎么说你也是相府的千金,我再给你配两个好的,免得人家说我亏待了你这庶女。”语气很不客气,连往日里母慈女孝的场面也懒得装了。
谨言当然不敢推托,还得低头谢赏,大夫人对红玉一使眼色,红玉便会意地出去了,一会子带了两个丽妆美人过来,在大夫人面前跪下。
大夫人指着那两个女子道:“这两个,一个是碧云的堂妹,一个是红玉的亲妹子,三丫头,你看看,合意不?”
谨言这才仔细看地上的二女,一个长得瓜子脸,眼睛大而水润,身子弱弱的,较为纤细,一副我见忧怜的样子;另一个圆脸,皮肤白嫩,身材丰润,两眼滴溜四转,显得活泼可爱,两人只是抬眸看了眼谨言,脸便微红,一看就都是有主意的。
谨言抿了抿嘴,附言道:“母亲给谨言挑的人果然都是出色的,比谨言院里那几个都要出挑多了。”只是为什么不陪给你自己女儿去啊?
大夫人便作苦口婆心状:“母亲我可是听说三姑爷府里原就有两房妾室,都是不好相与的,那屋里人也有好几个,你年纪小,嫁过去没个人帮衬还不被那起子人欺负了去?这两个毕竟是我们府里的,又都是家生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们过去了就只能听你的,你也好控制了些,有了她们,你也能将姑爷的心收到自己房里不是。”
谨言听了还能说什么?人家可说了,这是为了她好呢。
一抬头,见碧云和红玉都挑眉看她,再想起五姨娘如今的处境,忽然明白了,这两丫头自己带过去后,只怕还真不能亏待了,说不得真要给了公孙淳才行,碧云与红玉那意思很明显,这两个都是她们的妹妹,自己就算嫁过去了,对这两个人稍有不慎,那报复就会落在五姨娘身上,大夫人真是好计谋,故意让自己来看五姨娘受苦的样子,她是想用五姨娘和这两个丫头一起来控制自己,也是警告自己,哪怕嫁出去了,自己还是得听她的。
谨言便亲自扶了那两个丫头起来,笑着还各赏了一个荷包给她们做见面礼,既然大夫人想要控制自己,那自己就好好配合下她就是了。
一会子五姨娘端了燕窝来了,她小心地奉上燕窝,笑道:“夫人,您尝尝,看合意不?”
大夫人便懒懒地舀一匙,一喝进去便吐了出来,怒道:“你想烫死我吗?”说着将那桌上的燕窝往地上一拂,一碗热汤便溅了一地,五姨娘吓得跪了下来,连连称对不起。
谨言看得瞪目欲裂,几次欲开口,都被五姨娘使眼色止住了,谨言强忍泪水,长叹一口气,缓缓走了五姨娘身边陪着她跪下。
大夫人眉毛一挑,眼中露出讥讽,谨言道:“母亲,谨言过不了多久便要嫁了,虽说出嫁从夫,但母亲养育谨言多年,父母恩情绝不敢忘,她日母亲若有事要差遣谨言,您尽管吩咐就是。”
大夫人这才缓了脸,像是突然才记起五姨娘是谨言生母似的,忙亲自站了起来扶谨言母子,边对五姨娘说道:“妹妹怎么当着孩子的面就跪了呢,不是说过,我这不用立规矩的吗?你非要讲这虚礼,明儿可再别来了,就是来,也只陪我说说话儿。”又眉花眼笑地看着谨言道:“妹妹可真是养了个孝顺又能干的女儿,谨言是好孩子,妹妹好福气啊。”
五姨娘眼都红了,却只敢低头说道:“奴婢哪有本事教好她,这全是夫人您费的心,您教得好,不然,府里也不会出两位皇妃了。”
大夫人听了很受用,虽然顾默言的婚事在她心里是根刺,可刚才她也给二女儿出气了,顾谨言就算如愿嫁给了二女儿的心上人,自己也不会让她过得安生,如果不是这个丫头模插一脚,默言也不会那样伤心了。
谨言领着人告辞,大夫人又笑着让碧云拿了个单子过来,“你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备的嫁妆,看还有什么缺的么,趁早儿我给你备齐整了。”
那单子很长,谨言略看了看,首饰头面还算齐备,嫁衣什么的也足够了,嫁妆有六十四抬,比起顾慎言来足足少了一半,不过,人家是嫡女,又是嫁作太子妃,谨言也不拿这个去比,只是特特地看了陪嫁的田桩,果然大顺的田庄在,足足了三百亩田地,正是琴儿未婚夫所在地,还有一个田庄在城郊,那个庄子大好多,足了九百亩,再加上四个铺子,四房人,谨言想想也足够了,便笑着道了谢,回了小青园。
后来,孙妈妈悄悄告诉谨言,谨言陪嫁的田庄与铺子都是老祖宗亲自定下的,原是只有两个铺子的,还是老祖宗自己拿了两个陪嫁的庄子送给了谨言,谨言心里对老祖宗便更为感激了。
首饰头面倒是没什么,她可以打扮素净一些就是,但田庄与铺面要虽财富,夫家看的就是这个,以后在夫家有没有地位,这个是要起很大作用的,而且四房人,有两房是管田庄,两房管铺面,将来这些都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自己的私房钱大多都会来自这里的,管理得当的话,就算与公孙淳合不来,将来也可以多存些私房钱,和离了生活也有着落不是。
至于那两个丫头,一进小青园就遭了屋里其他丫头的白脸,谨言也没记住她们原有的名字,自己给她们各取了一个,瘦弱的就叫秋凌,圆脸的就叫夏玉,她也警告了屋里的丫头一番,让她们不要为难这两丫头,这两丫头还算知事,在园子里老老实实的,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倒是对棋儿和琴儿还蛮巴结的,看得出来,她们两很想溶入棋儿她们中间去,谨言倒是松子口气,怕就怕还没嫁过去,这两个就摆姨娘的谱,那自己可就悲催了,想想又觉着命苦,老公还没见过几面呢,小三小四就预备好了,妈的也太贤惠了吧,苦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