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祖一路上看着洛锦绣清秀的脸被无故挨了一鸡毛掸子,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他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让他时而疯狂时而觉得安心的女人。骨鲠在喉。
他只是爱她,他甚至想方设法地讨好她,让她施舍一些爱给他。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对待任何人都和善而谋划周全,唯独见了他,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一直闪躲。如果她决心给金玉祖绝望,金玉祖还能接受。金玉祖无法忍受,这个女人的千变万化,一会儿对他如锦儿一般柔情万种,一会儿有肯定地说自己是洛家大小姐,不容侵犯。他简直是糊涂了,他分辨不清,她们是两个人,还是,本来就是一个人?
洛锦绣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不想哭,可是这一下,真的很疼,她的眼睛被狠狠打了一下,眼泪伴着疼痛,让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中枪时的感受。
她看着眼前这个焦急的男人,心里同样不是滋味。他刚毅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背,渗着鲜红血液的衣衫,都让她的心莫名的抽紧。他为何如此倔强,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为何他连求饶都不肯?自己被打成这样,却一言不发?
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地把洛锦绣安顿在床上。鱼儿一直跟在后面,抹着眼泪,还不敢大声哭。她真的要心疼死了。小姐长这么大,老爷从来没打过一下,如今却为姑爷挨了这一下,她怎么能受得了?她还怀有身孕,如果因为这样,孩子掉了,我们主仆二人都要吊死在金家!鱼儿想得更多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凑合到一块,她真的生不如死。她每夜做恶梦,就是害怕自己小姐在娘家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活不成了。她担心的事情,一步一步地发生了。先是三太太当面鼓对面锣地宣战,后是金家老爷打了小姐。这金家是没法呆了!
阮如玉从花园里看见浩浩荡荡地一群人进了金玉祖的房间,她也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人们忙活开来,金玉林指挥着下人,打点热水,自己跑回房间去拿医药箱。那边郎中已经到了,等在门口。
三太太见这种情形,高兴还来不及,这个郎中可是任何人都没有接触过的,直接进了金府,她就不信,这个郎中也号不出她洛钰婉的喜脉!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一次又一次地逃过金家长辈的法眼!
金玉林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一把被三太太给拉住。
“我说玉林,你嫂子受伤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阮如玉捏着嗓子说话,言语里满是挑衅。
“她也是我的亲人,我是个医生,我得为她看病!”金玉林并不喜欢这个三太太,他离家多年,和这个女人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得清。可是他知道,阮如玉是个可怜的人。可是,可怜的人必有可悲之处。
“呦!我们二少爷真是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呀!当年你娘大出血,你头都不回地就走了,我怎么没见你这么着急呢!”阮如玉这张利嘴,专挑人的痛楚说。
金玉林本已经想忘了这件事情,阮如玉这么一说,他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当年,他路过苏州老家,本来是不应该进去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看自己的亲娘,也就是金家的二太太。可是娘亲有孕在身,又是高龄产妇,很是危险。金玉林还没有呆上几个时辰,就被上级派发新的任务,他只能离家。他走得时候,母亲因为情绪激动,流了产,大出血。他是个医生,却一面是国,一面是家。他给他的同学挂了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做手术,他却走掉了。
这也是金老爷对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发火。
自己的亲娘都原谅了他,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把这件事当做攻击他的利器拿了出来,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你让开。不要耽误我看病!”金玉林有些许地不耐烦。他的儒雅,他的教养已经要被这个女人耗尽。
“等一下,已经有郎中来了,你就不用操心了。”阮如玉说完,关了外面的门:“你一个小叔子,进去不方便。”甩下这句话,没让金玉林进门。
郎中简单地处理了伤口,阮如玉在一边继续煽风点火:“郎中,给号脉看看,我们金家少奶奶可是金贵的人,您一定要好好地给看看!”
金玉祖此时的脸已经很黑了,听到阮如玉这么一说,更加生气,他攥紧了拳头。他念在当年自己思念成灾,才害了阮如玉,不不退让,可是她步步紧逼,非要置锦儿于死地。他嚯地一下站起来,如发狂的雄狮,洛锦绣却看在眼里,她不想再激动这个绝望的女人,她只想相安无事,在这个家完成她的任务。
洛锦绣紧紧地握住金玉祖的手,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金玉祖完全无法招架这个眼神,心中的气,已经被洛锦绣的一个眼神,完全化解了。
“郎中,我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上次中毒没两天,一直觉得昏昏沉沉,您帮我看看吧!”说着,洛锦绣伸出了胳膊。
金玉祖被洛锦绣的这个动作吓得一把拉回她的胳膊:“上次不都看过了么?只是花粉过敏,不是大事。”金玉祖只是想保护她,虽然他心里无法接受,这个女人怀了别人孩子的事实,可是他仍旧想让她安全,不受到任何伤害。
见金玉祖如此慌张,阮如玉觉得自己太好笑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却还要袒护这个不检点的女人!那自己算什么?到底在他心里算什么!
洛锦绣再也不想让大家活在这种拉扯的误会中,互相猜疑。虽然,她绝对不会告诉金玉祖自己真实的身份,但是她不会再让金玉祖怀疑她,她要取得金玉祖的完全信任,就要开诚布公!
鱼儿此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焦急地给洛锦绣使眼色。可是洛锦绣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再次当着阮如玉的面,伸出自己的手:“郎中,请帮我看看吧!”
郎中看着金玉祖的眼神,不敢伸手。
“郎中,您号脉吧!”
鱼儿此时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不是不想活了,如果东窗事发,小姐死了,她也不活了!
郎中搭上了脉。整个屋子安安静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少奶奶,恕老朽直言。您身体内还有淤血······”
莫非,这个女人想了办法,打了胎?阮如玉脑袋飞快的转着。
“如果没错,应该是头部受过重创,而且,您中了毒,毒还没完全解,身体过度虚弱,再加之连日劳累,需要进补,好好调理,才好为金家传宗接代!”郎中摸着自己的胡须,一字一板认真地说。
“没了?”金玉祖和阮如玉异口同声地说。
“没了。我开个方子,让下人抓几副药,毕竟少奶奶年轻力盛,很快会恢复,只是头上的这个伤,要去看洋医生。中医只能看到这个地步。”说完,拿着药箱被小厮送出了内室。
留下的是目瞪口呆的三人。
金玉祖彻底迷茫了,阮如玉彻底愤怒了,鱼儿彻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