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辰病了,连沈静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慌张,也许是因为听说了他的身世后,对他有了说不出的怜惜,也许是在短短的几次近距离接触之下,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亲近的人之一,也或许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只要听到身边的人生病了,她就会变得格外地紧张。
沈静媛跟着老管家来到赵亦辰的卧室。他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长而挺直的鼻梁,精致深刻的五官,长长的眼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薄薄的唇轻抿着,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病气,很脆弱的样子。想到他的身世,就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是多么的脆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兮兮。
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手紧紧地抓着床单,似乎正做着噩梦,却没有丝毫要从噩梦中醒过来的迹象。
沈静媛忙走过去,握着他的手,轻声地叫他的名字:“亦辰,亦辰,快醒醒!”一面问:“他好像一直在做噩梦,为什么不叫醒他?”
老管家站在一旁,无奈地道:“我们也想叫醒他,可是他好像被困在那梦里一样,怎么也叫不醒。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送医院也没有用,医生说,这是心理原因,可是小少爷又不肯去看心理医生,只好就这样慢慢调整了。”
他其实也很担心,少爷这个症状从太太过世后就有了,要不是知道少爷对医院有着莫名的恐惧,他肯定第一个把人送去医院。可是在少爷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他们把人送去医院,少爷就休克了,差点救不过来。
他好像在梦中都有着清醒的意识,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当时他家小少爷迷迷糊糊嚷嚷着要回家,他们没办法才把人送回家,当然回去的时候也是带着一个医疗小队给回去照顾的,这才把人给救回来。之后也有几次少爷病得严重送去医院,都是这样,所以之后,他们就不敢把人往医院送。赵先生也就为此专门请了一个医疗小组常驻。
再后来,赵先生把小少爷送去了国外,他们也就很久没经历过这种事了,这会儿才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脚。好在也算是有经验了,马上打电话喊了知道情况的家庭医生来,这才稳定了病情。
当年赵亦辰经历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老管家想到小少爷在国外的时候或许也曾这样发病,可是身边却没个照顾的人,就替他家的小少爷心疼。这好不容易回国,又去住什么公寓,现在总算是回家了,可没住几天就又发病了,是他照顾不利啊。偏赵先生又不在家,打电话过去希望赵先生能够赶回来,没想到对方却喊了这么一个小姑娘来。
他知道小姑娘是赵先生的小女朋友,可是看着年纪跟他家少爷差不多,还那么小,叫她来能顶什么用呢?这不是给他这个老人家添乱吗?这要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来伺候他家小少爷好像也不怎么妥当,而且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照顾病人是多吃力的事情,何况他家小少爷的情况又那么特殊。这两人又年纪相当,放着同处一室也是不怎么妥当,也不知道赵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老管家在赵家也算是做了近二十多年的老人了,这种话他也只是在肚子里转转,面上却是一点也不会露的。沈静媛当然也没注意到身边的这位老管家在想些什么了。
老管家道:“沈小姐,小少爷现在也睡着,要不你先去外面坐坐。”言外之意就是,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快出去吧!我现在人也带你看过了。赵先生问起的话,你也好交差了。
沈静媛一向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人家这么说,她如果聪明的话,就该顺着台阶,跟着出去了,可是看着那张苍白的俊颜,她却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出去,只得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管家伯伯的意思了,“管家伯伯,要不你先出去吧,我在这儿陪陪他好了,说不定我在这里陪着,多一个人,他就不会害怕地做恶梦了。”
老管家见她态度坚决,最终只能不甘愿地点了点头,不过出去之前还是说了句,“要是小少爷有什么不对,我马上叫人过来。”
沈静媛点头答应,“嗯,好的,我知道了。”
看着沈静媛站在床边,老管家不放心地看了房间里的两人一眼,最后只能带上门离开了,只是那门却没关死,而是留了一条缝。
沈静媛看着床上那人痛苦地皱着眉,一脑门子的汗,想他肯定睡得很不舒服,就去了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去接了小半盆子的温水,又拿了毛巾,想给他擦擦。
说起来,照顾病人,她还算是有点经验的,以前爸爸生病住院的时候,也是她和妈妈轮流着在医院照顾的。将毛巾放进水盆里浸湿,搓了搓,拧得半干,这才拿起毛巾替他擦额头、鬓角、还有脖子出的汗。至于身上,那还是隔着被子擦一下吧!
待细细擦了一遍之后,沈静媛觉得自己都出了一身的汗,这照顾他,跟照顾老爸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她总觉得有些心虚的,又害怕他忽然醒过来可怎么办,那该多尴尬啊!不过再一想。她又没偷看他的身体,他也没损失什么,自己也不该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是?
待擦完以后,却见赵亦辰还是紧皱着眉,嘴里喊着“妈妈不要……不要”手还在半空中乱抓一气,沈静媛见他这样情绪激动的样子,赶紧把自己的手递给他,抓到了实物,赵亦辰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可是他还是紧闭着眼,没有醒过来,好像还是在自己的梦里,他紧握着她的手,呜呜咽咽像是小狗一样悲鸣起来,“呜呜……妈妈你不要死,不要离开辰辰……”
沈静媛见他脆弱的样子,眼里滑过一丝怜悯,这人也够可怜的了,妈妈不但去世的早,而且还是非正常死亡,更倒霉催的是这孩子还亲眼看见妈妈从楼上跳下来,现在他这个样子,肯定是梦到了那个可怕的画面吧!只是对那一声声的妈妈却颇为无奈,她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啊!沈静媛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柔声道:“不怕不怕,我就在你身边。”
想着听管家所说,这样的情况都不知道出现多少次了,妈妈的死给他造成的阴影本就很难消除,更何况他这个人又是不爱说话的,不会倾诉的,一直这么压抑着自己,情况当然会越来越严重了。
这种病,她又不是专业的医生,的确没什么办法,不过看他这样,也实在难受,想到小孩子睡不安稳时,总是有大人陪在身边,拍打着,唱着摇篮曲哄着,摇篮曲她不会,便寻了首轻柔的音乐,轻轻地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