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这位大西朝的将军尊姓大名?”
三人于路上疾行,正准备开口向刘茂遐解释的王屏藩听着刘茂遐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差点一口唾骂把自己给呛死,三人猛然间停下,赵崇宇手中兵刃一紧,自嘲一下怎么自己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都起了杀心?心道这位请来的先生眼光如此独到,想来必是大有来头之人。
“敢为先生高姓大名,竟然能够未卜先知?”
刘茂遐淡然笑道:
“未卜先知谈不上,不过见王将军与阁下特为寻刘某而来,王将军却未带亲卫,而阁下虽是大清镶蓝旗参领打扮,却丝毫不见八旗子弟的娇气,而且八旗子弟专擅骑射,武艺却是稀松,刚才与那些武林人士交手,若是八旗子弟,早就逃走呼喊救兵去了,所以必然是阁下擒住了王将军。”
一旁的王屏藩涨红了脸,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地里,刘茂遐却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继续追问道:
“王将军武艺虽然一般,但却绝非苟且偷生之人,不知阁下以何事相要挟,才是使得王屏藩舍义取生?”
刘茂遐的言语尖刻,犹如把把利刃插在王屏藩的心上,王屏藩越发窘迫,正待开口解释,赵崇宇抢先道:
“闲话少说,一城百姓官兵的性命全部掌握在你的手上,你是帮还是不帮?”
说完,双眼逼视刘茂遐,对付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是无法跟他讲道理的,只能以武力相持,看他服软不服,如若软硬不吃,才是让人大头的问题呢?但话说回来,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软硬不吃的人,即便有,他又怎么可能爬到如此高位?当然史可法是个例外。
刘茂遐被呛了一句,面上毫无愠色,他早已看穿了平西王必败,对吴三桂的势力算是死心了,如今能够多救一点扬州的百姓官兵,他倒是乐意为之,不过心中难免有点傲气和怨气罢了,当下也不再拿腔作调,款款而谈道:
“平西王麾下十大将军,除去王屏藩和夏国相,单凭我一人最多只能说服高大节、李本深、郭壮图、王绪四人,马宝、胡国柱、王辅臣、吴之茂之流皆是平西王的心腹,说之效果不大,反而引起他们的反感。”
赵崇宇脸色难看道:
“李本深已死。”
刘茂遐不由心底一怵,想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如今北门那边是什么情况,不过还是照着想法往下说:
“。。。。。。那加上王屏藩我们也是五五之数,要想迫降王爷,恐怕。。。。。。”
“事可成,先生大功一件,赵某必当在秦王殿下面前保举先生。”
赵崇宇以为他也是要待价而沽,谋个好前程,谁知刘茂遐只是摇了摇头道:
“赵将军误会了,刘茂遐只是一事不明?”
“先生请讲。”
“可是赵将军想出的借尸还魂之计,破我扬州坚城?还请将军对我明言。”
“不才只不过提了个醒儿,其余全靠苗军师、秦王殿下和五千大胜子弟通力合作。”
刘茂遐重新打量了赵崇宇一番,接着问:
“你的计策漏洞百出,只要有一处露出破绽,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何敢行此险招?还有苗巧圣老谋深算,万不能同意这等险策,要知道若平西王听我一言,坚守城池,再以火船出城袭击趸船船队,则此计必败,而且你等粮秣尽失,切兴师动众,时日一长,乘你退兵之时一路掩杀,则苏南再无可敌之军。”
赵崇宇听得满头大汗,这位先生果真不是一般人,自己和苗巧圣、孙可望还有那位不知道姓名的神秘人捣鼓了半天的计策,在人家口中尽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且还不是随口瞎编乱造,听起来这反击之计九成九都能成功。
当下赵崇宇一拱手道:
“先生大才,学生佩服不已,学生之计本就错落极多,只不过情势逼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
“好一个不得不发,哈哈哈哈,我刘玄初自问当今天下谋主之中少有人能及,想不到尽然败在你一个后生的仓促之计上,真是可笑可悲可叹啊!”
正当刘茂遐站在原地发癫之际,北面炮声戛然而止,呼呼冉冉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吼声:
“大胜、大胜、大胜~”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大胜军每战获胜,必全军大呼“大胜”口号,听此声响,恐怕不低于数万人,难道说,平西王已败,大胜军已然进城?深知自家实力的王屏藩更是难以置信地惊讶道:
“不可能啊,王爷在北门埋伏了两万余人,怎么可能被区区四千人打开城门?”
刘茂遐略微一思忖,苦笑道:
“王将军,人心难测啊,咱们的王爷可比咱们这些人识时务多了。”
“先生的意思是。。。。。。”
刘茂遐一摆衣袖,转身便走,口中道:
“平西王已降,此间再用不着我这个闲人了。”
赵崇宇上前三步,伸手一拦道:
“先生,先生哪里去?先生这般大才,何不效力于秦王殿下,秦王殿下必以国士待之。”
刘茂遐嗤笑一声,绕过赵崇宇,边走边道:
“我本不是蓬蒿人,奈何珠光尽蒙尘,君王囹中忧国士,老夫只嫌杯中少,千金万银何所用,不如寥字换盏酒。。。。。。”
赵崇宇失神地看着这个奇才刘茂遐摇头晃尾地消失在巷口,本来想挽留于他,奈何人家去意已决,若说先前心中还有些牵挂,而今却是无欲无求,赵崇宇感到此人好似涓涓细流,拿捏不住,从自己手缝之中溜走一般。
王屏藩见刘茂遐走脱,心中也升起一阵悲凉之意,不过他始终不信平西王就这么降了,所以妄图跟在赵崇宇身旁去瞧个究竟。
大胜军的士兵已经开始在城内各处布防,搜索还在负隅顽抗的关宁军,一队人看到身穿清军服饰的赵崇宇和王屏藩朝这边走来,连忙涌上来,举刀喝道:
“尔等王爷已降,还不放下武器!”
赵崇宇走上前道:
“这位小哥,在下赵崇宇。”
赵崇宇三个字一出,在大胜军的士兵中传来一阵嗡嗡声,大体都是:
“他是赵崇宇,不会吧?”
“哎呀,他真是赵崇宇吗?”
“妈呀,可见着真人了。”
带队的正兵什长回头喝止了一番,兵刃却未收起来,喊道:
“你说你是赵公子,有何凭证?”
赵崇宇从腰间摸出一块金牌扔到什长面前,什长捡起来一看,上面用满汉文刻着“大清达克尔巴图鲁兰柱”的大名,连忙恭敬地将刀兵收起,金牌递回,语气满是激动道:
“原来真是赵公子,苗军师让我等四处找寻公子,说是找到赵公子后速请赵公子前往平西王府,秦王殿下在哪里等着您呢。”
“平西王可是降了?”
大胜军却不答王屏藩的问话,惹的王屏藩一阵尴尬,想想也是,一个败军之将,还持着什么将军身份去询问人家,连忙一脸求助式的看着赵崇宇,赵崇宇报以微笑,帮他问道:
“老贼可是投降了殿下。”
“正是,多亏赵公子的妙计,老贼见大势已去,才在城头竖了白旗,秦王殿下此刻就在老贼的王府上,正论功行赏呢,公子且速速去,免得被一些小人冒领了军功。”
“不急,阁下藏头露尾了这么久,还不出来透透气吗?”
赵崇宇转身冷哼道,手中铁枪指着路旁的瓦房,暗伏在房顶的老者闻言一下落到了地面上,眼神中满是戏谑之色,道:
“原来你是大西朝廷的人,老夫却是看走眼了,如此老夫也无需与你多言,告辞!”
“等等,你是红衣教中什么人?”
“哼,老夫是什么人关你一个后辈什么事,告诉你,别以为学了老和尚三招两式就小看天下英雄,就是老和尚亲来,也要尊称老夫一声师兄!”
言毕,老者兔起鹘落飞身上房,赵崇宇一见他的身手,就知道轻身功夫了得,自己追出去也是枉然,回头一看一众将校,神情紧张地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淡然道:
“江湖中人,行事怪异,莫去理睬,速领我去殿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