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唠唠叨叨的说了那么多,对方却只是笑着,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祝九妹恼羞成怒道。
说的凶,却还是伸出了手,梁山伯握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斧子其实不算重,只是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又干了些活,体力有些不支。”梁山伯边拍灰尘边解释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劈柴?”祝九妹把视线转到了大山身上。
“梁公子在院三年充当杂役来抵三年伙食费,这是梁公子自己与山长达成的协议,不关我的事。”眼见自己将要无辜受牵连,大山忙澄清道。
“好歹我和你同住又同桌,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祝九妹又把矛头指向了他。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明明说过她是他的朋友,是他目前在书院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却瞒着她这事。
“我想说的,只是当时银心找你,也就没说成。而且这事不算是大事,迟点说也是一样的。”梁山伯抓着脑袋老实答道。
“当时情况紧急,我不是有意的,请梁公子见谅。”意识到是自己的无心之过,银心忙道歉道。
“怎么都挤到这处了,我还找了半天。”从厨房出来的大山娘道:“祝公子,厨房只有几个馒头还热着,要不你先吃点。”
“大娘,我能进厨房看看吗?”祝九妹说。
“这。。。”大山娘犹豫着。
“有什么难处?”
见她似误会了,大山娘忙摆手道:“不,没有难处。只是君子远庖厨,以祝公子你的身份进厨房不大好吧?”
原来只是这个,祝九妹无所谓道:“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本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下人还能说什么,因此在大山娘的领路下,他们一帮人进了厨房。
在菜筐中找了些食材,让银心拿去洗净,她自己束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英台你这是?”梁山伯好奇的问道。其实不用问也能看出她是想自己炒菜,但一个士族的公子,他会炒菜吗?
“你等着吃就行了。”祝九妹洗净手,灿烂一笑。
见大山娘挽起袖子,祝九妹笑着阻止道:“大娘你和大山给我烧火吧,其他的我自己来。”
面对众人不信任的目光,她只是笑着,并不解释。多说无益,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等她炒出菜,事实就能证明一切。
银心把洗净的菜放到灶台上后,就什么都不管的站到了一旁。
“英台真的会做菜吗?”梁山伯问银心。
“你等着吃就行了。”银心说了和祝九妹一样的话后,就满脸期待的看着正拿着刀的祝九妹。
在展现了娴熟的切菜炒菜手法后,一盘竹笋炒肉出锅,随后是炒青菜,炒扁豆,韭菜炒肉丝,最后是一个蛋花汤,简单的四菜一汤随即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尝尝吧。”祝九妹自信满满道。
梁山伯夹了块竹笋,品尝过后竖起了大拇指,眉开眼笑道:“好吃。”
大山和大山娘在尝过后,却是皱起了眉,大山问道:“明明是一样的食材,为什么祝公子你做出来的却美味了很多?”
大山做了十几年的菜,对自己的厨艺很是有信心,但尝过祝九妹做的菜后,顿时让他觉得他做的菜不过平平。
菜的美味在于受热均匀程度,想要受热均匀,就得把持好火候,还有刀功,菜切的是否均匀。这些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经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因此她也不想多说,以大山现在的水准,给学生们做做饭菜,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因此她淡笑不语。
大山还想再问,大山娘拉拉他的手,摇摇头。
“大娘,还有没有饭,只吃菜没饭,这些不够吃的。”祝九妹道。
“有有,你等等。”大山娘拽着大山就往屋里走,大山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等着他娘走了。
进到屋里后,大山问:“娘,你为什么不让我问?”
“傻孩子,祝公子能有那手艺,一定是请大厨教的。这行有行规,他怎能教你?”
之前他是鬼迷心窍了,只想从祝公子那问明炒菜秘诀,才会没想到这点,现在经娘一提点,他立马明了。
见他想明白了,大山娘拍拍他的手,继而去给祝九妹他们拿饭。
“马文才真是了不得,能文能武,那王允林跟他一比真是犹如有云泥之别。”从远处传来卓涛明的嗤笑声。
“王允林的武艺不错,与马文才相比是有些逊色,说是云泥之别有些过了。虽然败下阵,但许高的箭术还是不错的,荀巨伯的棋艺也甚好。”陈韵客观的点评道。
“成王败寇,好能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输给了马文才。”卓涛明不屑道。
说话间,他们进了院中,卓涛明看到坐在院中梁山伯与祝英台,愣了愣,随即笑道:“这王允林等人虽然输的很难看,但比见情况不妙就逃之夭夭的某人是要有勇气多了,是吧陈韵。”
这某人指的当然是祝九妹。梁山伯和银心不知道在食堂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卓涛明说的是谁,而作为当事人的祝九妹,却很明白他说的。
“一穷一弱,这马文才倒的是什么霉才与他们同住。”见祝九妹没反应,卓涛明说的更加露骨与明了。
“卓公子你说什么呢?”见说的是自家公子,银心立马回嘴。
“怎样的主人养怎样的狗,下人无礼无知,这管教下人的主人,也是同样的货色吧。”
“你!”银心气的火冒三丈。
“我也同意你说的,确实是怎样的主人养怎样的狗。”祝九妹盯着卓涛明笑的意味深长。她可是从竹笋那里听说了,拿她甜瓜的还有个亮强,这亮强可是卓涛明养的。
被盯着的卓涛明,顿时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卓涛明慌乱的回避了她的目光,急急的朝里喊道:“大娘!有没有吃的?”
大山娘把饭端给祝九妹,歉意的对卓涛明说:“卓公子,厨房里只有中午剩的那些饭菜了。”
“骗谁啊,没饭菜他们吃的什么?”卓涛明指着祝九妹他们吃的热腾腾的饭菜。想用残羹冷饭打发他,没门!
“要不,你等等我给你们做去?”
“记得多做点,可不止我们两个吃。”卓涛明其实是自告奋勇的给马文才端饭菜来的,怕马文才等急了,于是又叮嘱道:“记得快点。”
“知道知道,那请你们在这等等,马上就能好。”
卓涛明和陈韵找了张椅子,坐在院中等待着。梁山伯与祝九妹当没看见那两人,自顾自的吃着可口的饭菜。
她没把卓涛明放在眼里,因此能无视他的存在。而梁山伯呢,他只在卓涛明两人进来时看了眼他们,随后就只顾吃饭,人自在的如同在自家后院,而院中只有他,她,银心三人般。
阻止了梁山伯想往她的碗里夹肉的动作,祝九妹说:“我吃饱了,不要给我夹菜了,你自己多吃点。”
望着梁山伯清瘦的脸,她突然有想把他养胖的打算。梁山伯的脸很白,看着皮肤也很细腻,要是把他养胖了,这脸就该是可爱的如同包子吧。
接过银心递来的清水,祝九妹喝了口后,就不再动筷了。
“让你久等了。”大山提着食篮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
卓涛明没有提了食篮就走,而是当着大山的面,打开了食篮。望着里面的那几盘菜,卓涛明语气很不好的说道:“是不是我催的急,你就给我的敷衍了事,随便的炒了炒?”
“没有,我们怎么敢敷衍你。”大山忙道。
“那为什么他们的菜色彩分明,香味四溢?”卓涛明看了眼梁山伯正夹着的扁豆。梁山伯现在吃的菜,色彩鲜明的让人食指大动,与中午在食堂,与现在食篮里的菜比,要好的多。
“那是祝公子自己炒的,我学艺不精做不出那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大山看了眼祝九妹那桌的菜色,惭愧道。
卓涛明不可思议的望向祝九妹,并指着她,不确定道:“你说她自己炒的?”
“是我炒的,有问题吗?”看不惯卓涛明的飞扬跋扈,祝九妹出声替大山解围。
“没问题。”惊讶过后,是不怀好意的笑,“祝英台,这君子远庖厨,我连到这院中都觉得脏了,你竟然到了厨房里,还炒了菜。要知道只有女人与小人才进厨房的。”
“卓涛明你懂‘君子远庖厨’的真正意思吗?”祝九妹站起向卓涛明走来。
敢说她是小人,就该接受她给的屈辱!
“礼记: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都只是说明君子要心怀仁慈,凡有血气的东西都不要亲手去杀它们。而说起不能进厨房,自然是做菜时杀鱼杀家禽取肉,这等血腥之事,君子是不该见的。但今天我即没杀生,厨房也是干净的无一丝血腥味,我为什么不能进?而且谁说过只有女人和小人才能进厨房?有哪个圣人说过吗?”说话间,祝九妹已经来到卓涛明面前。
“不懂其意,就不要随意使用圣人之言,用的不好是要贻笑大方的。”祝九妹笑着直视着卓涛明。
君子远庖厨,不过是不忍杀生的心理状态罢了。但就算不忍心,君子还是想吃肉,之后就把这等血腥之事交由别人,自己坐享其成。吃干抹净后,还说做这等事的人是下贱之人,这就是君子。
祝九妹的笑,在他眼里是嘲笑味十足,他却找不出话反驳她。
“在下受教了,言语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那在下先告辞。”卓涛明拱手为礼,提起食篮就走,陈韵也拱手以礼,跟着他走了。
如果卓涛明是君子,那他现在的举止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但他是个小人,因此他的这一举止只能是虚伪。
“每次听你言,都受益颇多。”梁山伯赞许道。
“祝公子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说的卓公子哑口无言。”以往学子们常说:厨房是小人才进的,这让身为厨子的大山有些自卑。现在听了祝九妹的这一番解说,他的心情无比的顺畅。
“不过是歪理罢了。”祝九妹不好意思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