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纪大陆天下五分,分别是秦昭、云轩、齐奕、幻月、南燕五国。
就在两年前,秦昭国突然联合齐奕国向幻月国发动战争,两国呈掎角之势进军幻月国。
五国之中,本属幻月实力较弱,秦昭最强,战事一起,另外三国又都报以隔岸看火,坐收渔翁之利之心态观望。
如此,战事更呈一边倒的趋势,虽然幻月国军民齐心,苦苦支撑,无奈实力悬殊至极,到底是敌不过两国的铁骑。
只不过两年,秦昭的虎狼之师就已兵临幻月国国都--揽月城下。
座落在揽月城中心的幻月皇宫,巍峨辉煌,千百年来一尘不染的毓金琉璃瓦依然绽放着属于它的夺目光彩,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一场浩劫正在向它一步步逼近。
皇宫内,火光四起,宫人们乱成一团,到处逃窜,早已不复往日的谨慎细微、卑躬屈膝,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惶恐、慌张的神情。
所有宫人都忙着收拾东西疲于逃命。
幻月国就要亡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谁都清楚。
敛阳宫内却平静的出奇,仿佛外界的一切嘈杂都与这里无关。
红帐低垂,一宫装女子虚弱的靠在床边,虽然一脸憔悴,但是那般倾国倾城的容颜与盖世风华却是怎的也掩盖不了的,她目光深邃又心疼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
“瑶瑶……”顾清莞低唤道。
“娘娘,快随奴婢走吧。”顾清莞的侍女碧烟看着有些失神的皇后不由得着急,忍不住催促起来,“时间不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碧烟,卿夜。”顾清莞听到侍女的呼唤才从浓烈的感情纠葛中清醒过来,慌忙的唤着她最信任的两个侍女,然后抱着婴儿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还未站稳就一头向她们跪了下来。由于动作过猛,头上的金步摇一阵乱颤,似某些个颤抖的心。
“娘娘!”
“娘娘!”
碧烟和卿夜慌乱的叫出声,连忙一同对着顾清莞跪了下来,正要开口却被顾清莞先一步打断了。
“你们一直都待我如同姐妹,这些清莞铭记在心,恐怕今生已经没有机会回报了。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姐妹。”
“娘娘,您折煞奴婢了。如果不是娘娘,碧烟早已横尸荒野了。”碧烟惶恐的说,当她决定跟随着皇后开始,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她,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娘娘……”卿夜也早已泣不成声,此刻娘娘的话让她好生害怕,害怕就这样成了永别。
“傻丫头,每个人都有她要走的路,你们有自己的人生,我也要把我该走的路走完,事情既然因为而起,就应该让我去结束。”顾清莞腾出只玉手轻轻的擦了卿夜脸上的泪水,接着又低下头,爱怜的抚了抚那婴儿稚嫩的脸蛋,这般粉雕玉琢的人儿,虽然还小,却不难看出日后,定然会不逊色于她的绝世容颜,如果可以,她倒是不希望女儿也如她一般拥有倾倒天下的风姿,做个平凡女子,安度一生,但得一人心足矣,于她而言,容颜,只是负累,灾难。
“只是苦了瑶瑶,她才出生还不到三天,我不忍心让她陪着我赴死,所以,你们可以帮我照顾她吗?”顾清莞近乎乞求的对着碧烟和卿夜开口。
“娘娘,你放心,就算拼了我们的性命,也要照顾好小公主。”卿夜和碧烟斩钉截铁的保证。
“那好,从此,瑶瑶便只是你们的女儿,她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不是幻月国的公主,也没有我这个娘亲。你们明白了吗?”顾清莞交代。
“奴婢知道了。”卿夜轻轻从顾清莞手中接过小公主。
看着她们应允,顾清莞不再犹豫,转身狠了狠心,“快走吧,皇上派人送我出宫的秘卫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时间不多了。”
“娘娘!”碧烟和卿夜一头叩了下去,万分不舍,但是现在的情势由不得人。
此时,门外的喧嚣更大了,隐约还可以见到德阳宫窜上天空的火光,想是那秦昭兵已经攻破城门了。
“快走!”顾清莞低喝,“来人!”话音刚落,数十个黑衣高手随即闪入宫内,俯首待命。
顾清莞依然背对着碧烟和卿夜,摆了摆手,那些密卫立刻架起还跪在地上的碧烟和明夜往外走。
“娘娘……”
“皇后……”
两人哭喊着,挣扎着,许是声音太过太了,动作太过用力了,惊扰到了刚刚还一直在睡梦中的小公主,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不知道她那弱小的生命是不是也感应到了,此刻一别,已是与至亲诀别成永恒。
“瑶瑶!”顾清莞听着孩子的哭喊,心不由得揪得更紧了,仿佛有把刀子,硬生生的在里面绞。
可是,她不能够心软,事情走到现在,不能再回头了。
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孩子,原谅娘亲和父皇,这样想着,顾清莞虽然有些站不稳,但依旧强撑着身子站的笔直,一直到那些黑衣人强行护着碧烟和卿夜走远了,看不见了,顾清莞才瘫软了下来,却依旧没有发现,由于拳头攥的太紧,自己双手上那修长的指甲早已嵌进了肉里,手心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是该做一个了断了,顾清莞这样想着,就用着自己余下所有的精力自己动手开始穿戴起来,此刻,敛阳宫内除了她已经空无一人,那些宫人都已往宫外逃窜出去,还有谁有闲暇管她这个即将亡国的皇后?
御花园的雨花台高三丈,雕龙画栋,青瓷般晶莹的大理石做底,檀香木为梁,整个造型如梦般美轮美奂,这还是幻月国皇后入宫之时皇帝命人特地建造的,方便皇后登上去一览整个御花园的景致。
此刻,上官奕穿锦绣龙纹明黄色天子服,目光深沉的站在雨花台上,看着整座皇宫。
一丝说不上是落寞或是忧伤或是莞尔的苦笑浮现在嘴角,然后暗自调动真气,准备让其倒流再冲破自己的各大脉门。
夹杂着战火气息的风不断的吹动着他的衣摆,使得他那本就挺拔俊朗如玉的气质更加多了几分深意。
“奕……”饱涵着万般情感的声音晦涩的开口。
上官奕一听到这声音,身上刚刚在逆转的真气一滞,心头却被刻骨的忧伤取代。
“莞莞!”看着一袭盛装的顾清莞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慕容奕情绪激动的有些失控的叫出声。
那女子红妆妖娆,宛若鸿仙,当真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倾国,为你,我亦不后悔,只是再难对这天下子民。
“奕,难道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吗?”顾清莞心疼的说。
“你为什么不走?我都已经为你和瑶瑶安排好了退路,亡国之恨,只要我一个人背负就好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跟着你,既然一切是因我而起,那就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吧。”
“莞莞……”
“我们一起,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们生同行,死同穴,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顾清莞说的坚定、决绝,风吹过,散了许多青丝,更忖的那张完美到极致的容颜多了几分悲壮与凄美。
“莞莞,是我对不起你和瑶瑶,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们。”
“不,你是莞莞最爱的人,是瑶瑶最伟大的父皇,这些就够了。我已经让他们保护瑶瑶离开,以后,她离开了帝王家,只是一名寻常女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莞莞……”上官奕什么都不说,只是一边低唤着她的名字,一边伸出手把她揽入怀里,仿佛他怀中的就是他整个世界。
不远处,大批秦昭的军队正向这里涌来,为首的正是秦昭的皇帝,慕容云,看着雨花台上那一对相拥的璧人,他更是怒火中烧,用脚狠踢一下马腹,向雨花台飞奔而来。
“莞莞,你看,该来的,还是来了。”上官奕温柔的指给顾清莞看,仿佛说的只是云淡风清的闲事。
“是啊,让臣妾再陪皇上喝最后一杯酒。”顾清莞优雅的一笑,抬起芊芊素手递给上官奕一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毒酒,她自己也斟了一杯。
“有你,此生足矣,再无憾。”上官奕微笑着说完,端起酒一饮而尽。
“臣妾也是。”顾清莞也毫不犹豫的喝了那杯酒,“如果有来生,那么,我情愿,你只是走街窜巷的油郎,而我,只是等君……归来……的……思……妇。”
顾清莞本就生产没几天,身体孱弱至极,此刻,毒药的药效在她身上发挥的十分迅猛,刚喝下不消片刻,她的声音就已经微弱了起来,气喘连连,仿佛再无力支撑这一世的沧桑,胸口一阵翻腾,一口心血随即吐了出来,滴在嘴角上,被她那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一忖,越发美的触目惊心,身子一软,就完全的靠在了上官奕的身上。
“莞莞……”上官奕再次低唤,他一把搂紧顾清莞,自己的身子却也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焚烧一般。
罢了,罢了。
上官奕勉强扶着已经逐渐昏迷的顾清莞,陪着自己在雨花台拥着席地坐下。再用尽最后一丝内力向雨花台的檀香木质的建筑上一击,霎时间,无数的火苗四下窜出,顷刻间,整个雨花台都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怒气冲天的慕容云的脸也更加模糊了。
“好,来生,只问……柴米油盐……”
这是最后上官奕在顾清莞耳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