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一场的悲欢离合与惊心动魄,月色终于肯渐渐隐去,夜空暗淡了下去,不过已是黎明前的黑暗。
不远处的东方,已然有鱼肚白正待破空而出。
他们也收拾妥当,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两件包裹。青璁血马已经载着他主人去了齐奕,亏的慕容玄凌细心体贴,让人留下的三匹良驹,三人三骑倒也方便。
顾梦瑶最后看了一眼四周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村落,唯独李伯的房子因为慕容玄凌和他的护卫们出现的及时,才免于被大火吞噬,只是人都已作古,单单留着这房子在这红尘万丈之中孤单矗立着又有何意义?
所以,她索性扔了一把火,让它同周围的已成灰烬的房屋化为一体。
黄泉路上,他们一家人才不至于孤苦无依。
但愿,他们来世可以求得一世安稳,再也不要遇到她这样带着煞星的人。
顾梦瑶勒马凝神,那滔天的火不仅仅烧掉了她心底久违的亲情,也点燃了她复仇的怒火,她面对着大火中那座座新坟,暗自发誓——不管是谁,即使穷极她一声的心力,她都定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良久,身下马儿许是被那火光灼痛了眼睛,不耐的甩着蹄子,顾梦瑶一扭头紧勒马缰,扬鞭绝尘而去,莫灵贝和青铭赶忙一路紧跟过去。
一路的尘土飞扬,一路的心潮如海,终于在正午时分到达了一座山城——落霞城。
三人进城找了家客栈歇脚,此时正是吃午饭时候,客栈里却是客人寥寥,很是冷清,不光是客栈里,就连这街道上都是如此。
饶是偏僻远离皇城,但毕竟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山城,再怎样也不止于此,顾梦瑶很是疑惑。
于是她趁着店小二上菜的间隙,同他攀谈起来:“久闻落霞城繁华,今日一见怎的如此冷清?”
那店小二年纪和青铭相仿,约莫十六七岁的摸样,一脸的青涩与稚嫩,他看着顾梦瑶一行人一身非凡的气度也不敢支吾着,“客官定是从外地过来的,想必是不知道吧。”说着那张年轻的脸上瞬间布满阴霾与无奈。
“哦?说说看。”顾梦瑶流露出很是好奇的表情,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哎……”店小二叹了口气,一丝不属于他年龄的沧桑与无力感浮现在脸上,“客官有所不知,匪患越发猖獗,现在的落霞城已经是民不聊生,人人只求自保了,先头几年还他们还只是在凤栖山拦路打劫过路的商户,现在却是直接登门上户烧杀抢虐了。”
“凤栖山?可是向南距离此处大约一百里的地方?”
“正是,昨天晚上凤栖山发生的事情客官可有耳闻?”
顾梦瑶听着这心底咯噔一下,有些深藏在心底的痛楚渐渐的浮上了心头,只是她表面仍旧一脸不知的摇了摇头。
那店小二显然是个话捞子,见顾梦瑶一行对这话题感兴趣,放好菜也没立即走开,热心熟络的小声讲解了起来,“小的一早就听说,距离凤栖山不远处的李家村昨晚被盗匪洗劫了,全村上下五十多口人呐……全都尸骨无存化身一片火海……话说那村子里的李三儿前几日还来我们店里给他儿子买零嘴儿来的……这人呐……”
“啪!”莫灵贝听着这里已经神情激愤的一把将茶杯拍碎在了桌子上,那碎裂开的青白瓷器锋利的豁口立即划破了她柔嫩的掌心,瞬间渗透出一片鲜红的液体,她却似是浑然不知,陷入某些煎熬的思绪里,神色凄凉,满眼的痛楚。
那店小二不明所以,吓的一愣,还未待开口,顾梦瑶已经一锭银子递到了他手上,用眼神平复了莫灵贝激愤的差点不受控制的情绪,然后拉过莫灵贝的手,随手扯出一方丝绢仔细的替她擦拭着,又取出了金疮药给莫灵贝抹上,同时也跟着店小二继续闲话:“劫匪嚣张成这样子,官府都不管吗?”
那店小二接过顾梦瑶抛过来的银子一脸的兴奋,早已忘了刚才的惊诧,也就敞开了心胸说:“官府哪里肯管这些事情,那劫匪头子陆良正,人称陆霸王,还正大光明明目张胆的在落霞城内置办了宅子,整日同他手下那些贼寇们成日饮酒作乐,此刻恐怕还倒在红楼姑娘们温柔乡里呢。”说起这,店小二的语气有些愤愤然。
“还有此事?当真视官府和百姓如无物吗?”顾梦瑶重新从茶盘里取出了只杯子,给莫灵贝倒上茶,徐徐开口。
“岂止是无物,简直就是视百姓为草芥!”店小二将那锭银子揣到了怀里,言辞厉厉的开口道:“陆良正,陆霸王,百姓都道他是丧尽天良,心术不正还差不多!他指使手下人嚣张横行,强取豪夺,**掳掠无恶不作,但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啊,谁要是去告官,立马就会被安上个诬陷良民的罪名给收押,弄不好还要掉脑袋的,官府官府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明显的是在包庇他,官匪勾结,要百姓上哪里去讨公道!”
顾梦瑶一直抿嘴品茶,细细的听着。
那店小二见几人都在耐心听着自己讲,越发来了精神,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身后的一声咳嗽惊的立马止了口。
顾梦瑶抬眼,便见先前入店时候见到的掌柜的此时正一脸赔笑的看着自己,他道:“小二不懂规矩,打扰客官用饭的雅兴了。”
顾梦瑶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道:“无妨。”
那掌柜的这才转身离开,同时也对着已经小心的退到楼梯口的店小二一阵训诫,“祸从口出,你小子给我仔细着点!我这小本生意,要是因你的多嘴招来了祸端,可有你好受的!”
伴随着楼梯间一阵脚步声,他一路骂骂咧咧的从二楼上退了下去。
本就冷清的客栈,此刻二楼雅间就只剩下顾梦瑶一行三人。
“师傅,我们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莫灵贝终于逮着了说话的机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陆霸王。
顾梦瑶用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扣了扣,神色轻松的道:“当然,不过动手之前首先要做的是先吃饭。”说着就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莫灵贝依言,也开始吃饭,对于师傅的话,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不为什么,只是她的那双眼睛让人没来由的深信,没来由的安心。
眼看两人都已经开吃了,一直安静的青铭少爷终于坐不住了,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拍,以示不满。
顾梦瑶和莫灵贝才记起这饭桌上还有两碟青铭少爷的禁忌菜——青菜。
莫灵贝会意之后,仰首就要招呼楼下的店小二换了下去,却被顾梦瑶更为凶悍的甩筷拍桌声给压了下去。
青铭和莫灵贝都一脸不惑的看向顾梦瑶,尤其是青铭,那清澈的眼神里分明还写着委屈。
“吃!”
顾梦瑶却丝毫不客气,在狠劲拍着筷子在桌上之后,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吐了个字。
她本就是心情极度压抑,表面上看似经过那一夜的泪水冲洗,她已走出了心的桎梏,神色如常,再也一见一丝一毫的难过,但实际上,那痛有多深,那愧疚有多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看到青铭挑食,一个心潮起伏之下,她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猛拍桌子狠瞪眼睛,楞是把那平时视青菜如毒物的青铭少爷给唬住了。
一旁的莫灵贝看的直掉眼珠子,要知道,能让青铭少爷如此刻这般一筷子一筷子一声不吭的吃着在他味觉感知如同中药的青菜,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她诧异的同时也一脸崇拜的看着顾梦瑶,那神情,就差没扑过来抱着顾梦瑶的大腿倾诉衷肠。
顾梦瑶哑然失笑,看着这么一对儿人,内心的压抑顿时消散了几分,看在可怜宝宝青铭此刻如此“楚楚动人”的摸样,顾梦瑶心头的郁郁也消散了几分,至于那些个害她和莫灵贝心痛流血的恶人们,就等着擦亮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