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轩皇宫南门前。
顾梦瑶迎着那箭雨最密集的方向刚行了几丈,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墙给震的后退了数步。
顾梦瑶心下骇然,这是个什么见鬼的阵法,似乎跟刚刚不一样了?
刚想着,身侧周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十个身着赭色衣袍的高手。
顾梦瑶之所以认为这些人是高手,是因为这些人的步调身形,已至上层,还有举剑刺向她的招式,也劲道、准头皆不是一流高手可比。
这些人显然对这阵法十分熟悉,时而隐身其中,时而飞身而起出其不意的攻向顾梦瑶,时而单人出招,时而几人同时击出,他们一招不中,也不急进,徐徐而图之。
看情形是做着要和顾梦瑶打持久战的打算。
顾梦瑶本就有些晕头转向,此刻被这神出鬼没的敌人不由得心头有些烦躁,加之心下又隐隐有些担心慕容明灏的安危,她相信,若非情况迫切,他决计不会丢下自己。
她没有兵器,便是从自己坠地宫裙上撕下的裙摆,那般丝滑的绸缎到了顾梦瑶手中,立马变成了虎虎生风的铁鞭,在那昏暗的看不清眼前三尺之外是何物的环境里,毫不示弱的向那些赭色衣袍们昭示这主人的凌厉。
身处这片混沌的天地之中,耳畔能听到的只有震耳的轰鸣声,饶是顾梦瑶因着功夫不凡,六识过人,但又要同时招架这些人,已有些分身乏术,怎还能继续迎着自己的方向继续前行。
于是,数十招下来,顾梦瑶的身上已经挂上了数十道口子,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自己身上也不止是仅仅留下这些伤口这般简单。
她心下一沉,已然有些怒气翻腾,这般要至我于死地吗?好,那我偏不让你如愿,就算是要死,也要拉着你薛王垫背。
顾梦瑶咬牙想着,手上的布段比以往任何一招都凌厉的挥出,便如铁镰一般勾住了正举剑刺向她肋下的一名赭衣男子,她眸光一闪,身子一转,便已夺了那人手中的剑,横着那人的腹部切去,剑锋入体,鲜血四溅,同时,顾梦瑶手上毫不留情的一挥,那人的身子便伴着脖子上的那一截布段便直直的飞出去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她已然看穿,这数十人的阵法恐怕也是经历了不少念头的磨合才练就,想要全身而图破阵而出,没那么容易,唯一的办法便是少一个人,那这阵脚自然就乱了,即使不乱,也不会如先前那般难缠。
果真,少了那一人,剩下的人,好对付多了,顾梦瑶提剑,如游龙一般游刃有余的穿梭在赭色云雾中,片刻功夫,她再次立定,身侧三丈之内,不再有一人。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早在那赭衣人袭击之时,周围的飞沙走石,箭雨利刃都已停了,此刻,除了那仍旧浓的化不开的暗黄色烟尘,没有任何事物与声响。
空气中有些淡淡的血腥味,有顾梦瑶自己的,有赭衣人的。
顾梦瑶本来还打算朝着身子站定的方向奔去,但是刚刚一运气,便觉得头一阵眩晕,周遭刚刚还有些纷乱不安分的尘烟,一下子飞快的旋转起来。
她立马低头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并无异样,也就是说自己并为中毒,那这般晕眩却是何来?
正疑惑着,便听见有如洪钟般响亮又让人心口一窒息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自己绝对陌生,断然不可能是贺荨意的。
顾梦瑶抚了抚额角,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问道:“难不成你等了很久?”
“自然,从你未出生,便等到现在,可算作不久?”
那声音再次响起,听的顾梦瑶更是一头雾水,她不由得问道:“不要告诉我,我还没生出来的时候,你便在想这如何杀我?!”凭声音判断,那声音的主人内功远在自己之上,且对自己杀机毕现,顾梦瑶自然不会和颜悦色,她嘲讽到。
“自然。”
那声音回答道,这回轮到顾梦瑶诧异了,难不成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或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人还没等到她投胎之前便等着宰了她?
“为什么?”她冷声问道。
只是那人显然已是等的不耐烦,他道:“将死之人,不知道也罢。”
那个罢字才刚出口,顾梦瑶便觉得胸口窒息的更厉害了,头也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脑子也慢慢迷糊起来。
那分明刚刚还是在眼前飞快旋转的烟尘,怎的慢慢就变成了一幅幅场景,交替着在自己眼前浮现。
那一夜,梨花如雨落,石阶前跪着的小小的人儿,一脸的倔强与焦急,风吹动他鬓间的碎发,那发丝还很柔嫩,因着长期营养不良略显的枯燥发黄,凉风阵阵袭来,他那单薄的身影,小小一团儿,不住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那两瓣娇嫩的唇已经成了乌青色,脸上也已然苍白成了一张纸,他却咬紧牙关,眼神却坚定的望向后院里,柴房的方向。
顾梦瑶有些失神的伸手弯腰去抱他,却在刚刚要触及童慕轩的那一刻,场景突换。
她伸出的手却碰上了童夫人怨毒的眼神,童夫人声色凄厉的叫喊:“贱人,你和你那贱人娘亲一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着她便和着一身血水向顾梦瑶扑来。
顾梦瑶愤恨的抬手就是一掌,却在出掌的瞬间,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日在街上,一路惊尘的童慕凡。
看到他那疼惜又带着些许恨意的眼神,对着自己道:“梦瑶,童家毁了,毁在你手上。”顾梦瑶伸出的手不由得一缩,这一缩,便见着眼前的童慕凡消失不见了。
顿时周遭都黑了下来,一如深不可测带着血色的夜晚。
果然,她定睛看去,便见着几十个黑衣人在一座农家山庄里荼毒人命。
一名黑衣人进了李伯的屋子,收起刀落,李伯便如揉皱了的纸张一般,倒在了血泊中。
一名黑衣人进了李伯儿子媳妇的屋子,以同样利落的招式,刺杀李三儿,李三儿虽中了数刀,却仍旧不肯放了紧紧抱住那黑衣人双腿的手,以他的血肉之躯阻止那黑衣人追逐他妻儿的步伐,为妻儿赢得宝贵的逃命时间,只是他不过寻常百姓,这样做,也只是减慢了一瞬的时间。
那黑衣人被李三儿的行为惹怒,他抬起一刀,便将李三儿的双手从肩膀齐齐剁下,便更为迅速疯狂的去追那对逃向后院的母子。
接着,顾梦瑶便见着,那对母子在井台前被追上,母亲死死的护住孩子,在黑衣人近乎疯狂的一刀刀砍击之下!!
然后,黑衣人把剑挑向了那孩子……
不!不!不!
顾梦瑶捂着几欲要炸掉的脑袋,提剑便像那些黑衣人刺去。
她顾不得招式,剑法,就这样毫无章法的一阵乱刺乱挥,似是想要将这噩梦驱散,怎知那些却越聚越多。
眼前的景象,脑海里的景象,一时时恍恍惚惚。
一会儿是慕轩,一会儿是童夫人,一会儿是童慕凡,一会儿是墨狼兽,一会儿是贺荨枫,一会儿是李家庄。
彼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些可怕的东西都驱散,她挥剑,运足早已在体内乱传的真气,对着周遭狂乱挥舞。
只是越是这样,心头的窒息越发浓重,头脑越发混沌,她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生命都在一点点耗尽,却是无法停下身上的动作,手中的剑。
她的脑子完全已经不能支配自己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