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翠柏的话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不禁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双饱含泪水与怜惜的眼睛。
程紫烟猛的意识到,原来,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从她来到海棠苑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在保护她。
“父亲,不要。”
西门翠柏不答话,双目瞪的似要凸出一般,左臂轻轻一挥,便听见西门独秀“啊”了一声,一支松针扎重重扎在了他的右臂上。那轻飘飘毫无重量的松针在他的手中竟然变成了最尖锐的暗器。
西门独秀只一低头的功夫,又是一支松针飞了过来,正扎在他的左臂上。不一会,他的身上便扎满了细细的松针,脸颊、脖子、肩膀、小臂、双手、前胸、腰部、双腿皆是松针,被扎之处竟已有鲜血渗出。
“你还要阻拦吗?”
西门独秀强忍着疼痛,“是。”
西门翠柏像是被激怒了,咆哮道:“你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我一把细细的松针便能让你全身瘫痪,你凭什么跟我斗!”说完便抬起左臂,轻飘飘的一掌,甚至未曾接触到他,便听见西门独秀痛苦的呻吟声。他用掌风将松针全部深深刺入西门独秀的肉中,隔着衣服,程紫烟已经看不见松针,只见身上的衣服已被鲜血湿透。
程紫烟走到西门独秀身边,望了望他苍白而痛苦的脸,然后径直走到西门翠柏面前,凛然道:“我跟你走。”
“不要,不要去……”
程紫烟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管家跟在后面,急喊道:“轿子,轿子。”
凌云府处在长安城的西面,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在西门翠柏和其父亲两代人的努力之下,当初只有一个小小院落的西门府变成了如今的凌云府。程紫烟刚一下轿,便见迎面走来一个装扮艳丽、身段妖娆的女子,尖着嗓子说道:“哎呦,这就是老爷看中的那个小狐狸精啊。”
西门翠柏跟在后边下了马,“先带她去见夫人。”
程紫烟本想反驳,但见她那一身色彩斑斓的装扮,足有锅底灰那么厚的脂粉,便不屑与她计较,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抬脚便走,没走出几步,那人娇笑了几声,“脾气倒不小。姑娘,府里这么大,你知道该向哪走啊。”然后便扭着她那杨柳细腰,扭到程紫烟前边,甩了甩手帕,“跟着我走吧。”程紫烟只闻到一股浓重的玫瑰花的香气,不禁皱起眉头,心道:这香粉擦的也太多了吧。
“我叫青黛,下人们都喊我二夫人。你来了,就是三夫人。不过,按府里的规矩,先来者为大,以后你得听我的。”她面带得意说道。
程紫烟且不答话,只是默默记住了途经的每一条小径,每一间房舍,甚至路边的每一件摆设。
“前边便到了。见了夫人乖着点,小心她生气了骂你一顿。”
“你被骂过?”程紫烟反问道。
青黛笑而不答,轻轻推开房门,“夫人,她来了。”
程紫烟随她进了房间,却发现房中不见桌椅只有一张大床,床上罩着暗红的轻纱,大白天竟然在床榻两侧点了两盏油灯,透过轻纱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斜倚在床边。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到请个安也不会吃什么亏,程紫烟遂说道:“见过夫人。”
大夫人未开口倒先咳嗽了两声,“我病着,就不起身相见了。你既已来了府中,就安心呆着,老爷喜欢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要知足,跟着青黛学学怎么伺候老爷,明年生个儿子,你就出息了,别说老爷疼你,就是我也宁愿将这大夫人的位子让给你。”
程紫烟听她那一通夫为妇纲、传宗接代的说辞,还拖着那病怏怏的腔调,不禁越听越气,心中暗想:伺候老爷?生儿子?做你的美梦去吧,要生你自己生,本小姐才不听你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理论。可口中却乖巧的应了个“是”。
“好了,我没别的话吩咐。你刚来了必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青黛,告诉老爷,我身体不适,让他有空过来瞧瞧我。”
青黛恭敬答了句“是”,便与程紫烟一齐离开了。
程紫烟被安排在一处精致的院落里,按照凌云府的规矩,每位夫人各处一座宅院,大夫人所在为“牡丹园”,二夫人为“青梅园”,程紫烟所在的便是“紫萝园”。每一园内又各有厨房、花园,三座宅院虽没有高墙相隔,却人工挖了河流并密集种植了高大的花树,各园之间只闻其声却不能见其人。三座宅院成品字型分布,有石拱小桥用来行走,是凌云府的第二进。凌云府共分三进,第一进是西门翠柏日常所在之处,包括议事厅、书房和一座偏厅,还有一座有山有水的私家园林,最后一进则是府中下人的居住之地,除此便是一间暖房和几块散落的田地,用来培植珍贵花卉和选择良种之用。
凌云府虽然甚大,可房屋却不是特别多,府中空地处皆按阴阳五行之术种植各类花树。不知就里的人只觉府中各样树木错落有致,各色鲜花异彩纷呈,春夏秋冬各有美景,却不知其中另有玄机。府里的人走惯了,各条小径皆已收悉,自不会迷失。若是外人不经意进了其中,再出来就困难了。
前三日,除了厨子按点来送饭,倒无外人来叨扰她,她也乐得自在,吩咐随身服侍的女婢带她在府中四处转转,其余时间便是写写画画,逍遥自在的很。
第四日一早,她刚刚穿上衣服,送饭厨子便来了,她随便问了一句,抬头却发现今日这厨子竟然换人了,遂调侃道:“你们府里厨子不少啊。”
那人不答话,只是以眼神示意她注意脚下。她随口吩咐那女婢去打洗脸水,趁机将纸条捡了起来。
“公子让我告诉你,切勿轻生。”
待那人走后,程紫烟急忙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字——等我救你。未及思量便听见那女婢回来的声音,她急忙将那纸条藏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