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毕竟被匕首扎了,虽然她并未用全力,可也疼的厉害,刚走到门口便力不能支,跪倒在了地上。
“谭慕雪,是你吗?”
那人听到声音,飞到他身边,将蒙面的方巾扯下,“是我。”
“寒心?”
“我带你走。”
“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
程紫烟突然心中一酸,那个不顾一切说要带她走的“神”,不是谭慕雪,不是西门独秀,竟然是他。
西门独秀虽在激战,可也注意到了窗外的情景,他以为是谭慕雪来救她的,便不顾一切喊道:“快点带他走。”
深夜的长安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落雨了。”
车上的男子将马勒住,停在路边的树下。
“雨下的真大。”
“像是在为谁哭泣一样。”
“还想回来吗?”
“不知道。”
“你呢?”
“我也不知道。”
周围,只剩雨滴落下的声音,又急又快。雨水掠过枯枝,下落的速度减慢了些,敲到马车顶上便只有轻快的滴答声。
“为什么来救我?”
“因为你是好人。”
“好人?”
车上的男子便借着这雨夜,向对面那人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的真名是‘韩念心’,五年前,我杀了一个女人,被官府通缉,是西门翠柏救了我,从此,我就暗中替他办事。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叫‘韩念棠’,我们是双胞胎。我杀的那个女人,正是我父亲仇人的女儿,也是我哥哥的女人。我父亲本是朝中的官员,无奈遭人陷害,郁郁而终。母亲便整日督促我们读书,一心望我们哪日高中了,替父亲洗清冤屈。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从小就不喜读书,却偏爱舞刀弄枪,最后便背着母亲一齐去了漠北。在那里,我们生活了10年,最终学了现在这一身武艺,6年前结伴回到长安。谁料回来才知道,母亲竟然在我们走后的第二年就病故了。我只想尽快找到当日陷害父亲的那个人,将其杀了便回漠北。刚开始,他也是同我一样的想法,可半年之后,因查不到一丝消息,他受不了这种苦日子便放弃了,整日只想着攀附高官谋一份差事。那时候,我整天在长安街上乱跑,没有差事,也没钱买衣服吃饭,整日要饭为生。他三个月之后竟有幸结识了一位朝中的官员,谋了一份府上护院的差事,有吃有喝穿的也很不错,每每见了我便是冷嘲热讽一番,我想,他早就忘了我是他弟弟,早就忘了母亲离世父亲惨死的事。”
雨势越来越大,他不禁稍提高了些声音。
“有一天,我正在街上拣一个别人不要的馒头,却见他带着一位美貌的女子来寻我。他说,他是李府的千金,他还说,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我不知道他以怎样的方法得到了那女人的心,可从那人的眼光中我看的出来,那是一位蛇蝎美人。后来我便知道,他竟然在那女子的蛊惑之下,将父亲和母亲的棺木挖了出来。因为那女子说,只要他那么做了,她的父亲就推荐他入朝为官。那一天,我气势汹汹的跑去找到,却看见他正与那女子在父亲的棺木上鬼混。而就在几天前,我已经查到,那位李大人,也就是那位女子的父亲,竟然就是当日诬陷我父亲的那个人。”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你哥的身份,想借此将你们全家除尽,永绝后患。”
“我本想先杀了那位李大人,然后再来取这两人的性命。谁料竟被那女人发觉了,她装作生气,死命着他将我杀了。我想,他应该还记得我是他的弟弟。他,我的亲哥哥,竟然真的拿起了剑,冲着我就来了。那时候,我失魂落魄,竟被他伤了几处。其实,他学艺的时候变总是偷懒,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慌乱中只看见那女子裸露的背,一时眼中像充了血一般,躲闪开他的剑,便直冲那背影去了。”
“你把她杀了?”
“她死了,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他也怕担了干系,径直走了,不知躲去了何处。我只想尽快回漠北,却不知道她父亲的权势如此之大,我根本连长安都出不去。那时候,我没地方可以去,看到前边有片松树林,便想进去躲着。在那里,我遇见了西门翠柏。”
“他去哪了?”
“5年了,我一直在长安等他。”
“或许,他也在长安,找你。”
“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我流泪了。”
“为什么?”
“西门翠柏说,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说,眼泪是弱者的礼物。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哭过。我一个人住在小木屋里,除了替他办事,其余时间我便坐在房顶发呆。没有人,没有动物,在那里我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我总是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所以我整夜整夜不睡,希望能听到一点活着的声音。直到那一晚你冒雨站在我身边,我才发觉我还是一个活人。是你拯救了我。”
世事真是奇妙。当日,她只是不忍心看他淋雨,才出此下策。想不到无意间的一个善举,竟成了救她出水深火热的利刃。
佛说:有因就有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
此时的长安城内,又在上演怎样的故事呢?
紫萝园里,那场父子打斗已然结束了。游廊下鲜红的血已经被雨水冲散了冲淡了,西门独秀瞅瞅自己绿色长袍上鲜红的血滴,浓的化都化不开,他索性将长袍脱下,向地上一扔,正巧盖在不远处那具尸体上。
“你终究还是敌不过我。”
一身绯红的晞云郡主,左手握一把精致的油纸伞,右手提一盏红色灯笼,冒雨来寻他,一眼便看见了地上那惨白的脸,惊得叫的出来,伞和灯笼掉在了地上。雨水立即将那红烛浇灭,她只觉眼前一黑。
西门独秀急忙将她抱住,“怕吗?”
她摇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