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听到了知秋一叶的话,心下明白,却是哪里忍得住,只顾盯着小倩。暗暗苦笑:知秋一叶在引诱怨灵,他们二个又何尝不是也在被人引诱?自家也罢了,知秋一叶一个出家的道士,也六根不净的,还想着女人,而所思恋的女人,又是和丁坚一样的,叫人再想不到。总以为此人道术高明,心志必坚,加上他对聂小倩的反对,想当然没有俗念了,哪里知道和自己没什么二样,照旧为女子所迷,还是害得单相思,自家再不济,总比他来得要好,至少聂小倩对他是下了功夫的。云二却是什么人?天师门下,笑比神仙,又岂是知秋一叶可以思恋的?宁采臣想到此,一声叹息,连知秋一叶都是这样,又怎么能怪自己,对聂小倩的把持不住,也算是种磨难,他连她是不是人都不知,便如此一厢情愿,就算眼前是个幻影,看着也是好的,这番情丝,真是深种了。
这边宁采臣渐渐想得痴了,那边知秋一叶背贴着背,早已发觉后边灵力渐乱,心下焦急,才开始喂食怨灵,元神灵力就后继无力起来,却让底下的云二怎生发难?难道说这一次,二个人真就喂了怨灵,被黑山老妖吃了个干净么?不行,不行,绝不能够这样。自家死也罢了,却累得心上人也要遇难,云颜对他们寄予了厚望,岂能有失!一念到此,知秋一叶鼓勇再上,拼尽全力,指间再弹,一道灵符再次腾空,激射而上。
这一次,黑山老妖没有再放任不管,不等道符接近,便用几道怨气缠住了道符。那符嘭的一下,炸了开来,将几股怨灵炸了个粉碎。几个空中丽影受到波及,顿时消散。
“好小子,这次又上了你当!”黑山老妖沉声说,这次的道符是用来对付他的,他却做了多余的事,用怨灵拦截了,却想不到这符内包着股灵力,反打碎了他几股怨气。道术原不可怕,术内藏灵,才是他的克星,看起来知秋一叶已经撑握了一些新的技巧,竟将道术改良了,对他的咒怨便有了杀伤力。从这点上来说,知秋一叶不愧为道教新秀,其转换能力出众,假以时日,必成鬼妖大患。意识到这点,黑山老妖加强了怨灵们的幻像,力求磨光知秋一叶的灵力。
知秋一叶微笑了,他又为自己和宁采臣获得了一些时间,虽然这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他尽力为云二争取过了,如果仍然失败,他也无话可说。在怨灵们的咆哮中,他闭上了眼睛,将全身的灵力,喂给十万死去的冤魂。别了,云颜,你的笑容是我心中的神仙,我会永远记得!
宁采臣背靠知秋一叶的背,觉察到了知秋一叶生命中最后的执念,也感染到了他的内心,望着面前无双的美人,纵然她只是个虚幻,纵然她是场空,但能够在冰冷的怨海,见到心上的人,却让他心怀感动。在这一刻,也许是他人生的结束,这几天的恐怖经历,是他所有人生的总和,却在终点遇到了一生的牵绊。你说她是妖也好,是鬼也好,是镜花水月也好,总是他心中最珍惜的那个她,能够望着她归去,也算是无悔无憾。这便是宁采臣在危急时刻的领悟,他明白了自己对聂小倩抱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也许人只有在最后关头,才能清楚他的一生。你说这份情是前世的缘份也好,是命中的注定也好,无论怎么样,她都成为了他心中的坚持。情比金坚。是谁说情比金坚是种虫子,这里无关虫子,他现在已经舍弃了肉身,虫的作用就可以丢开。元神是什么,金甲的力士?他的金甲可以抵挡任何毒害,唯有一种毒他挡不了,那就是根深蒂固的爱,这份情在他进入她的体内时就形成了,还有什么比进入她的心灵更好……这是一份烙印,他遇到聂小倩的时候,彼此撞出的火花,足够他回味一生。小倩,如果能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要找到你……
当闪亮亮的爆发照耀了整个大殿,将二个以为必死的人从死的境地拉回到了生的世界。知秋一叶在睁开眼的那一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没一会儿他就确认了,他没有死,他的元神并没有被吃掉。在怨灵们啃光灵力之前,云颜出手了,运用她强大的灵力,合着燕赤霞残存的力量,乘着怨灵们吞了他们不应当吞的,怨气变弱变乱的时候,一击而中,将黑山老妖的控制截断。随后,云颜的圆月弯刀离鞘,这一次是三寸,庞博的杀意和着灵力,将修罗王殿的怨灵扫荡一空。
小楼一夜听春雨,仍然没有完全出鞘。这是因为,云颜不知道,这个黑山老妖,到底是个什么?
云颜的刀光是插入怨灵们的中心,然后再向四下里扫荡的。这个中心,就是宁采臣和知秋一叶二个元神悬空的所在。刀气和灵力先潜伏在他们二个中间,在怨灵蚕食之际,散发了开来。由于突然的爆发,引起了大片闪光,把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这也是宁采臣和知秋一叶看到眼前一片刺目迷离的原因。等到光亮平息下来,二个人方眨着眼,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
宁采臣说道:“好险,差一点,我都要冻死了。”
知秋一叶笑了笑,“还好成功了,我就说云二侠不会让我们死的。”他一头说一头带着宁采臣,慢慢下降,向着二人和肉身回归。
云颜负着手,微笑着迎接二人,“哥哥,你先来。知秋道长,麻烦你了。”
知秋一叶心下稍有酸意,这破书生有什么好,让她这么关心。但想到宁采臣并不懂元神归位,也只能由他帮着回神了。这醋吃得没道理,他却憋不住,这会儿只有压下去,引导着宁采臣,推他回了肉身。接下来,他忙忙的落下去,才伸进了一只手,蓦地里觉察出体内有阵冷意,竟没有回入,而是飘荡在外。
云颜刚叫着宁采臣,“哥哥……”还没问候,便已发觉了不对,脸色一变,瞧向了知秋一叶的肉身,“知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