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衣的死亡，令宁采臣心上更寒，以青衣门主的武功，竟不是楼兰虫师的对手，分手之后才多大功夫，转眼之间便败亡了，再念及赵四，由不得急了，问：“元真，我四姐呢？”
元真呵呵低笑，“你说呢？赵四小姐好大的名气，也不过如此。”话中的模棱两可，让宁采臣越加忧心，“元真，你若敢动我四姐一根毫毛，我跟你拼命！”
元真负手背后，冷笑道：“蠢才，你拼命有个屁用，我就怕了么？我劝你还是交出小倩，这便走吧。”
聂小倩在旁，慢慢说道：“哥哥，不要急，也不用怛心，四姐姐怎会为他所害？真要是这样，他也不必费这么大劲，动用这么多虫子，才能分开你们了。”又道：“若论真才实学，四姐姐比他强多了，他仗的，不过是蝶门的虫子。”
元真横眉扫了聂小倩一眼，“真是女大不中留，跟你娘一样，见了个俊俏后生，就忘了本了，就知道倒贴男人，跟长辈做对。”
聂小倩叫道：“你算我什么长辈？害了我娘还不够，又要害我，你这种爷爷，还真少见，再说了，你是爷爷么，要做爷，再生一个。”
元真哼了一声，“嘴硬的丫头，你懂什么？你娘要是听了我的，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楼兰蝶门也不会至今不出一个虫师，这长生之门明明就在眼前，偏被你们这等没见识的女流打断了，害的我跟你婆婆，夫妻变了冤家。”指着聂小倩，又道：“这会子不与你多说，快跟了我去。”
宁采臣这时镇静了下来，脑中电转，说：“元真，你想带了小倩走，有我在却是不能。”
元真诧异了，“臭书生，当真不怕死么？”
“你害的人太多，还说什么家事？为了你一己之私，用了多少人命，而你所说的什么虫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邪魔歪道，岂能容你胡做非为。”
元真冷然说道：“人命原不值钱，那些青衣门人比我弱，叫虫子吃了，也是应该，弱肉强食，在我虫的世界，是自然定律。”说着向微微一笑，“这也是人世间的准则，人与人不也是这样的么？”
宁采臣驳斥道：“你以为人都象你一样，只知自己么？”
“你这傻瓜，呆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元真拂袖说着，指着聂小倩，“书呆子，你若不让，尽管吃了她手上的恶鬼丸，变做僵尸，再来跟我斗吧。”
宁采臣听了，迟疑起来，聂小倩在边上尖锐地说：“哥哥，我说过了，你若不信我，只管甩了小倩。否则，你留下来也是白留。”举着手上的药丸，又说：“哥哥，这不是恶鬼丸，你不信么？”
宁采臣心下盘算，原也信不过这女孩，只是如果不用她的办法，自己对虫师一无所知，拿什么跟人家斗？她既说不是，那就不是吧，恶鬼不恶鬼的，自己不变恶了，怎么跟眼前如此恐怖的虫子相争？想通了这节，伸手接过了药丸，“我信你！再说了，恶鬼不恶鬼的，听着很是有趣，不如当你一回傀儡，也算是一种经历。”一面说一面抛了药丸入嘴。
元真瞧得呆住了，“好小子！有种！”摇了摇头，“只是你就算变了恶鬼，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丫头的控虫术不过入门，哪里是我的对手！”说话间，元真的声音变得嘶哑，嗓子一变，又成了唐七的声音；“你若不服，那就试试吧。”话音刚落，他的脸从脖子衣领，袖口处，重又钻出许多黑线虫来，瞬息爬满了他的全身，又恢复成了寂寞的雨人。
聂小倩冷笑了一下，“是呀，我是刚入门，只不过方才不知是谁，被我的玩偶引了开去，到现在才回！”
元真听罢，双目灼灼，喝道：“鬼丫头，老夫一时不察上了你的当，你莫要得意！”沉闷的话声在屋子内响动，“不过，老夫也要承认，小丫头素质不错，比你娘都要强上十分，不愧为我楼兰蝶门百年难遇的人才！”
宁采臣这时，吃下的药丸已在肚子内发作，先是体内一阵奇热，接着是寒气翻滚，瞬间将他的四肢冰的发硬，动也动不了，暗叫不好中，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雨人张口喷出了股雨虫，射到了他的身上，眨眼间黑色的虫子就将他全身爬满了，想起唐七的遭遇，恶心中加着恐惧，竟生出了自尽之意：若这般被虫子吃了，还不如寻个痛快！自己怎么会信了聂小倩的鬼话，到了这时后悔都来不及了，早知道那药吃了会动不了，绝计不应该接下来，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正想着，自家的身体忽然动了，只是却不象是由他控制，手脚行动全不由自主，挥拳踢足，带着满身的虫子扑向楼兰的虫师。眨眼间二人纠缠在了一起，而身上的虫子彼此竟也争斗了起来，相互吞食。
元真低吼：“鬼丫头！这不是恶鬼丸，你在其中加了什么？”说话中，宁采臣僵硬的身上，那些雨虫开始变色，由全黑褪变成全白，雪片一般层层推进，染得元真身上的虫子也渐渐泛白。元真口中喃喃咒骂，闪电般后退，弹跳离开了宁采臣，同时浑身颤抖，将身上变白的虫子撒了一地，落入地上，立即化成汽雾，哧哧异响，腾起一片水烟，慢慢升空，消失不见。
聂小倩格格笑了，“外公，怎么样啊？你要捉我，可不容易，我不象娘和婆婆，一辈子都抗衡不了，逃到现在，也应该让你尝尝被你自家的虫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了？”
元真抖动着身体，怒道：“鬼丫头，你乱搞什么，这要是乱了规矩，你可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本来就快挡不住暗黑之门了，这又是在兰若寺边上，要是惊动了别的东西……”话没说完，突然侧耳倾听，张了一张，“咦，那边有人过来，难道是她？”说着拍了拍身上，将最后一只白虫子打落，“小倩，我明白了，你竟加入了那样东西，你对这书生很好嘛。只是，他要是象张生一样，你这将来的结局，怕不会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