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级酒店的大床周围遮着层层纱幔,璀璨灯光仿佛钻石,隐约映出纱幔之下火热交缠的身影。
然后,一只细白精瘦手从纱幔中伸出来,修长细腻的五指痉挛着,极力的揪住床单,指关节泛出青白,带着满满的暧昧,最浓的情谊。
虽然只是一只手,但那种光滑细腻,那种温软洁白,也能看得出绝对是细致保养由无数昂贵奢侈品堆积出的娇贵。
大床的摇晃还在继续,欢愉正在进行。
只是,这样一场从地点到任务各方面都显得极致奢华嫉妒腐败的盛宴,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男子的声音,一切仿佛在无声的嘲笑——沉浸其中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终于,在大床的一阵猛烈的摇晃之后,一切沉寂下来。
然后,层层纱幔被一双修长刚劲大手迅速掀开,一只脚踏下大床,拾起床头掉落的衣服,不带任何留恋。
“清扬……”本来极力揪住床单的手此时已经松开,女子明明瘫软无力却还是支撑着自己爬起来,伸手抓住了正欲离开的男子,“夜这么深了,开夜车不安全,不如就在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止住。
无力的手根本不用男子费力,男子微微撇开,带着最轻巧也最伤人的不屑,用最短的时间套上衣服,打开房门,男子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
空空荡荡的房间,最是寂静的凌晨三点,房门扣上的轻响在深夜显得更清晰。
床上的女子将整个脸埋进华丽的大床,泪如雨落却再也无力出声,只是从那紧紧揪住的双手就足以窥见她内心的凄伤。
就连洗个澡,干净的离开都不愿,你竟是这样的不愿与我多呆一秒么?还是你真的那样牵挂着那个女子?
女子埋在华丽床铺里的身子渐渐的抖动越来越剧烈,像是要将最后的力气完全耗尽,最后女子趴在被子上,笑的单纯——我不相信,清扬,即使我从来不曾赢的你的爱,但我绝对有自信。这个世上,有哪一个人,是真正入得你的眼的呢?
不是我不好,而是你不懂爱。
不是我愿意放弃,而是我,不得不放弃。
凌晨两点,高速上一辆火红的法拉利飞驰而过,危险瞬间而至却绝非意外,女子安静的合上眼眸——呵,清扬,原来我如此的了解你。
所以我才,如此绝望。
半个月后——
美国纽约,圣康塔维斯医院。
季怜睁眼的时候,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全身上下仿佛被人加了一座小山压着一样,迟钝,麻木,僵硬……
但这并不妨碍周围一群人明显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慰问。
“景景,你好可怜哦,我这心啊扑腾扑腾的疼……”
一个身穿紫色Chanel小裙子,踩着高跟鞋,妆容新鲜滋润仿佛刚刚熟透的水果,容光焕发的女人双眼含泪的趴在她的床头以示哀戚与同情。
她的气质和神气与她哀怨悲伤的表情实在不能相称,即使季怜不是一个在娱乐圈也算浮浮沉沉十多年的三流小导演,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能看得出那眼泪究竟有多假的,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此时的心情是那么的……极端畅快,畅快到季怜找不到理由。
然后,在季怜半点反应能力都找不到的情况下,她床头的这个慰问好地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被毫不留情的争抢数百次,捶打数百次,撕扯数百次,在一群Chanel、阿玛尼、GUCCI轮番转换无一重复的眼花缭乱中,躺在床上只有眼珠子能转的伤病人士接收到如下信息——
“言言你好亏,你都不知道那个贱女人有多贱!”
换人,“就是就是啊,你都不知道她是究竟怎么在那些没事嘴巴没门儿的娱记面前吹端大少有多在乎她的啊!!!果然涵涵说的对,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再换人,“老娘这辈子没见过她Y的这么贱的!小言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穿着那些端大少随便打声招呼送她的名牌招摇过市的时候那副嘴脸,kao!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小三么?”
继续换人,“涵涵说的对,但是,她要怎样是她的事,你要怎么就不只是你的事了!你再死不悔改,不知幡然悔悟改过自新一心向善扫货第一,你,离她也不远了。”
“同意妖妖!”
“双手赞成!”
“妖妖万岁!”
……
然后次场景轮换一圈又一圈。
季怜眼皮子眨眨,心中想着老娘我不过手痒揍了个娱记,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哩?但是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论季怜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况且她现在除了眼珠子,也没什么能活动的地方……
以往的经验告诉季怜——局势不明的时候,不妨装孬!
然后,在床前一群大小姐巴拉巴拉火热朝天大战三百回合之后,终于有人——
“咦?诶???景景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一人纳闷凑近床边,对着季怜,即她口中的“景景”,以一种生物学家研究始祖鸟化石的眼神扫描了一遍之后——
“小涵涵!你过来看看,景景这是想干什么呢?”
“……”季怜第一次体味到了植物人的悲哀,她好想把眼前这榆木拍飞到天边去!这么明显的询问的意思都体会不出来,她明明满脑子问号,甚至连演技都不需要,完全真情流露……
她怎么不去死死死?!
然后又是一群人研究恐龙化石X光的扫描,季怜非常极其的想要闭上眼睛。
如果她不是需要点有用的信息而不是听她们在这里乱扯八点档狗血三角恋的八卦的话,她一定把这群远古生物排除在她季大导的视线之外,太他娘的傻缺了!
傻缺继续进行中——
“嗯,难道……言言你是想喝水?”
答——翻白眼。
“啊,上厕所?”
答——翻白眼。
“诶,这……难道是饿了?”
答——翻白眼。
“妖妖你太笨了,她这样子能吃什么呀?”
“就是,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了么?”
“是哦,他刚刚把我们的零食都搜走了……诶,他不会是怕我们经不住言言的哀求给言言喂食啊?”
……
季怜躺在床上,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还是看天花板吧。
“呵呵……”一声轻笑从身边传来,有些揶揄又有些调皮。
季怜视线调转。
“逗你玩呢!让我们担心那么久,哼!”亮黄色GUCCI小短裙一旋就坐上了病床,大小姐之一撅嘴哼哼,一脸“姑奶奶我还没解气呢”的混蛋样儿。
其他几个人见风水宝地已经被占,各自拖了把椅子,围了季怜一圈,坐了下来。
季怜黑线——她怎么有种三堂会审的错觉?
“咳嗯——咳咳,”坐在床上的小姑奶奶轻轻嗓子,语气缓慢优雅而又挑逗揶揄讥讽至极,“想知道你是怎么会在这里吗?”
然后,一群大小家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充分发泄了她们平日里不得不优雅尊贵的举止下长久以来积攒的毒舌欲、攻击欲,假模假样的轻蔑的夸张表情,让季怜充分体会到一个认知——
如果她不是正全身瘫痪的躺在ICU病房的病床上,稍微一点意外都有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这群大小姐一定会把她拖出来从美国纽约拉到法国巴黎,从法国巴黎拉到中国香港,从中国香港拉到迪拜帆船……
总之,任何一个可能有她们足迹的地方——游街示众!
“想知道你那肠子断成一节一节的需要医生给你接好塞回去的惨状吗?”
“想知道你换了多少器官,输了多少CC的血吗?”
“想知道你血液中酒精含量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以至于医院都无法一次测出你的血型?!”
“想知道你昏迷了多久?或者说,为了在这儿陪你,我们浪费了多少个可以去巴黎扫货的日子?”
五个人五个问题,然后最开始发言的小姑奶奶一把揪住了自己不知刷了多少金卡保养出的一头金贵秀发,表情极其痛苦和沮丧,“哦,天哪,GUCCI这次春夏新品发布肯定赶不上了!哦……”
季怜躺在床上,非常极其以及痛苦的扭曲痉挛着自己的心脏,谁也别拦她,谁也别说她多愁善感,就算她从来毒蛇、霸道、自私、攻击力强大,但是,她也只是比平常人的承受能力好一点吧?她又没有比谁多出一个心房,比谁多出半个大脑!
季怜躺在床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想这日子该怎么过——以前作为季怜,她是孤儿,家里上没大的下没小的,算是无牵无挂;剧本虽有着落,但合同没签,也不算太对不起人家;赞助虽然找了,但正在洽谈中,保守估计基本没戏……
算来算去,不管现在季怜处于什么状况下,貌似,也没有更坏的情况了。
这样一想,季怜就释怀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她这算是重生了哩,还是借尸还魂?前一个好听点,季怜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