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刘妈还是怕唐素心里不畅快，便宽慰她：“温少爷他并不知情，三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唐素笑眯眯地点点头：“刘妈放心，若是真正了解我性情之人，必对我不疑有他。可想温师兄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会将他的话太过放在心里。”
刘妈皱眉，温逢书的心眼不坏，唐素对他如此轻描淡写，倒把他们以往的情分给一并否定了。不过唐素既然能如此释怀，她也就没把这话说出来。
回到姜家时天色已朦胧。她们在偏门下车，丫鬟唐杏候在门口的石凳上，托着腮帮子满面忧愁，就连唐素到她跟前了也没知觉。还是刘妈拍她肩头弄醒她，奇怪地问：“这个时辰你不该在大厨房领饭吗？”
唐杏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对着唐素匆匆一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咱们……咱们的院子搬了，往后离大厨房近……领饭不用太匆忙。”
唐素与刘妈对望一眼，就知道姜家人打算让她们腾位置了。唐杏所说离大厨房近的住所只有一处，那里与下人们的杂院仅有一墙之隔，在两年前还是个置废物的库房，至于实用起来当住房也不过一年。
想到那处宅子，刘妈仿佛就闻到了一嘴的粉尘味。用手掌在鼻子底下扇了几下，赶走想象当中的飞尘，心里很是不甘：“三姑娘毕竟是姑爷头个抬回家的，如今宅子里也没个正位，往后那帮小的可不就越发张狂了么！”
唐杏附和：“谁说不是，叫咱们搬去偏院是怎么个意思，这不等于将咱们三姑娘打入冷宫了吗？实在太可恶了。”
唐素提袖笑笑，姜紫慕纳妾不多不少刚好一个巴掌，然而他的正妻之位却一直悬着。以前她是个傻儿，空占个大姨奶奶的位分但不中用，不知道背地里受了多少冷嘲热讽。现下她娘家被诛，这些人不落井下石的话就奇怪了。搬去偏院怕只是刚开始而已，从今往后的戏码还多得是。
“三姑娘怎么不怒反笑？”唐杏无法理解，为这事儿她已经堵了一整天的脾气，就等唐素跟刘妈回来一起同仇敌忾。
唐素携两人先跨入门槛，不疾不徐地回答唐杏：“我笑你这丫头太傻，竟为这事赌气。左不过是偏远些，哪里来打入冷宫之说？我就算以往住得离姜紫慕近，也没见他往我那里去，所以住近住远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腿是长在他身上的，若他想来，即便我不住在这儿，他也会来。他若不想来，我就住在他同屋又能如何？这世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太多，我可不愿做那样的一个。”
唐杏被绕晕了，迷茫地看看刘妈，趁唐素不注意两人就落在了后面。
“刘妈，三姑娘的脑子……到底是好是坏？”唐杏悄悄问。
“啪！”刘妈撩起个巴掌拍在她后脑勺，瞪着眼道：“比你我都好。”
唐杏“哎呀”轻呼，挠着脑袋越发理解不能：“可三姑娘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住得近姑爷不去住得远姑爷就去的，还有还有……你刚才听到了吗？三姑娘唤姑爷做什么？本名耶……咱们三姑娘何曾这么大胆子了？”
刘妈凝神想了一下，摇摇头：“或许是人清醒了，有些心思也就深了。咱们是侍奉三姑娘的，只要三姑娘好，咱们就好。”
“……”唐杏扁了下嘴，对唐素刚才那番话依然很纠结，巴巴地又问，“那刚才三姑娘说的，你可听懂了？”
刘妈一愣，抬手又给了她个大巴掌：“我吃的盐都比你扒拉的米粒多，你说我懂不懂？”说完，就大步赶了上去。
“那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啊？”唐杏摸着脑袋纳闷，见刘妈已经赶上唐素，就也利索地跑了过去。
姜家为唐素新安置的宅子名叫“墨宅”，跟唐素印象当中的无甚差别。好在四周围环境不错，算是不如意当中的如意吧。
唐素这一回来不必再去老的住处，一应铺盖用物都已叫人抬到了墨宅。由唐杏带着路，总算在天黑下来之前到了新住宅。
她的另一个丫头叫唐银的正满碎嘴地收拾东西，眼角瞥见唐杏进屋，就开始大骂起来：“你这一整天的上哪儿疯去了？留我一个人倒腾这些。刘妈若回来，看不打你一顿！”
唐杏吐舌，蝶儿似地飞过去帮衬一起收拾。
唐素进屋，唐银原本已经歇火的心情就又不平衡起来，冷冷地道：“嗬……原来是赶着巴结去了。嘴上功夫了得有什么用，屁大的事情都兜不住，人家四姨奶奶跟老太太说一句让咱们搬，咱们就得卷铺盖走人，养你又有何用！”
“唐银！”刘妈黑下脸训斥，“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三姑娘都没怪罪唐杏，要你说什么嘴？”
唐银咬唇，立刻丢下手里正收拾的箱屉，来到唐素面前就跪下了：“三姑娘，奴婢没有旁的意思。只是都是您的下人，这屋里屋外的事情本就该彼此分担，唐杏玩性大，奴婢是劝不住了这才碎几句嘴。”
“你起来吧。”唐素的脑袋又开始疼。这外人才刚一出手，自家人就已经打起来了，如此拙劣的手段都招架不住，更谈何往后？她瞅这个唐银不是个能轻易安分之人，怕是自己有些心思的。便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你且去做你的，接下来让唐杏多分担些就是。偏你如此嚷嚷，是你小气么？”
“……奴婢……当然不是……”唐银被堵了嘴，反诘无力，只好回去继续收拾。
刘妈见她揉着太阳穴像是疼痛，便从箱屉里找出药箱：“三姑娘可是伤口疼了？奴婢先给你换上药，今日一天都没有换了，怕是药性也过了。”
不说不打紧，一说唐素还真觉得额头上那个伤包疼得紧，像套了个大铁箍似地。便由刘妈用剪子先剪开纱布，然后一圈一圈地撤了。
正撒着药，黑漆漆的院子外边就有丫头喊：“大姨奶奶？大姨奶奶可回来了吗？”
唐素按住刘妈刚刚贴到脑门的棉布，催她去瞧：“看看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