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几名金甲御林军舍生忘死的与那柄白色小剑拼杀,为马车内的周老先生赢得了极为宝贵的时间,在这短短时间内周老先生极为巧妙地把几丝体内的念力通过那柄白色小剑注入了那名中年书生的身体内,而与白色小剑短短僵持的一小会这几缕念力就足以对那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界的中年书生的体内造成一丝影响,而利用这一机会,再挥出那隔空一掌,最终将其击伤。
整个过程甚至还不如蛮人与一名死士之间的缠斗时间长,看上去极为轻松,但只有周老先生自己知道这其中的风险,自己也是拼尽了全力,丹田内的元气消耗一空,身体变得极为虚弱。
好在击败了敌人最为强大的力量,而胜利的天平也向己方倾斜。
一场极为激烈的遭遇战很快便结束了,一众蛮人用自己身上无数的伤口向那位北魏的公主殿下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而倒在血泊中的敌人则证明了他们强大的战斗力。
然而敌我双方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人的小战场上却飘荡着极浓的血腥气。
这终究是一场极为惨烈的肉搏,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大。
幸运活下来的人身上也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口,能坚持下来全凭一口气硬撑着,现在敌人倒下了,他们也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时,车队中唯一一驾完好无损的马车上,那名婢女走了下来。
十名金甲御林军侍卫现在又去了一半,只有寥寥五人站在她的面前,而那些蛮人几乎没有一个能站起身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便是身上满是尘土但剑上没有一丝血迹的陈墨了。
婢女此刻依旧那般高傲地扬着头颅,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伤感,尤其看到那位不停咳嗽的老人,那种伤感中便又夹杂了一丝担忧。
快步走到老人身前,还没等说话,老人便挥挥手示意自己不要紧,然后便迈开脚步走向那名中年书生。
既然老人的身体不要紧,那么在这里便没有人能伤害那位婢女。在马车中注视着一切的那位婢女在对那位大剑师的一丝好奇心驱使下,跟上了老人的步伐,而老人也没有阻止。
而侍卫们和陈墨自然也是要跟在身边。
五十步并不远,而且周老先生并未打算离那名书生太近,所以即便跟在步伐缓慢的周老先生身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走到那名中年书生面前的时候,那名中年书生已经用手中的手帕把脸上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正对着自己的衣服皱着眉头。
然而即便是这样,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神情也无法与刚才那个风度翩翩的书生相比。
周老先生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书生,想起了早年在汴京的一幕。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一名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在修行之路上寸步难进的中年人与一名极为年轻却有洁癖的大剑师相遇,年轻的大剑师仅仅二十岁出头便达到了不惑之境,一柄书生剑傲视年青一代,而那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却依旧在感知的境界徘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的无名小卒。
年轻的大剑师并没有丝毫的傲气,很耐心的指点了一番那名中年人,中年人最终因为那名年轻大剑师的一席话而得益,最终成为了北魏天枢院的一名长老,而那名年轻的大剑师却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了汴京城。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偶遇。
周老先生张开嘴,似是想说什么,然而看到对面中年书生眼中陌生的目光,还是没有说出口。
中年书生看着眼前的老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天枢院的周兴周长老竟然突破了不惑之境,这如果传回天枢院,不知道天枢院里多少人会乐翻了天。”
周兴只是淡淡答道:“天枢院中高手如云,区区一个不惑之境有何值得高兴的。”
中年书生略微摇了摇头:“不然,你可是一个大念师,莫说天枢院,在北魏有多少不惑之境的大念师?”
随后看到周兴花白的胡子,中年书生似是有些困惑地问道:“你已经如此年岁,竟然还能有所突破,莫非天枢院中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功法不成?”
“我这般年岁,哪里还有精力去修炼其他功法。”周兴自嘲地笑道:“不过这次随殿下北上,在草原上见到了一些新东西,于是便有些新的感悟罢了。”
中年书生在年轻的时候到达不惑之境之后便一直未能有所精进,听到周兴的话,略一怔,随后陷入了沉默。
周老先生看着书生脏兮兮的上衣,说道:“汴京城中的大剑师屈指可数,你既然从汴京来,为何这些年我在汴京却从未见过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老先生眉头紧锁:“难道你是剑阁弟子?”
周围还幸存的人听到剑阁两个字都是露出了震惊疑惑之色,剑阁一直就是北魏最为坚实的后盾,难道这次的刺杀事件背后竟然还有剑阁的影子?
陈墨下意识的用余光瞟了一眼那名婢女,婢女脸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明显不相信这种说法。
中年书生眼神玩味地看着周老先生,说道:“我二十年前便离京,前些日子接到命令才返回汴京,难道你认识我?”
中年书生自己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即便是二十年前想必你也早已进入破茧之境,我当时认识的人之中念师都极少,哪有你这等境界的高手。”
“至于剑阁弟子这种称呼,我实在是消受不起,我只在那座山中呆过一段时间而已,还远未达到进那座山的标准……咳……”
中年书生再次咳出一口鲜血,不过此刻他已经不是特别在意了,但他的身体一动,哪怕只是咳嗽,都令周围的侍卫们心中一紧。
陈墨也十分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和好奇。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修行者,但却是实实在在地第一次看到修行者之间的战斗,那个手臂粗壮如大树一般的独臂力士,那柄可以轻易撕碎金甲御林军的金色铠甲的白色小剑,还有周老先生那威力无比的隔空一掌……
陈墨曾经在草庐中阅读过这方面的书籍,也曾经在脑海中幻象过这种画面。
但终究百闻不如一见。
一名连剑阁入门资格都没有的大剑师竟然可以弹指间就杀掉三名以防御著称于世的金甲御林军,而陈墨依然相信如果他愿意的话,除了周老先生,他可以自己轻易地收拾掉那位婢女身边整支看似强大的卫队。
那么真正的剑阁弟子又会是什么样?而那个剑阁鼎鼎有名的大弟子松柏又强到什么程度?
陈墨此刻才觉得只有绝对的实力才是解决一切麻烦的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当然,如果拥有一群有实力的属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比如身边的那位婢女殿下。
“他应该是飞骑军的人。”婢女在一旁思考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她得出的第一个结果。
听到飞骑军,陈墨就想到了那个飞骑军的统领,那位镇国大将军——孟起,于是已经放松的神经又再次绷紧,视力和听力也恢复了适度的敏锐。
对于那位婢女的话中年书生并未理睬,满地的死士穿的都是飞骑军特有的军装,猜出这些并不难,反而中年书生对于面前的老人流露出一丝好奇。
而周老先生也极为耐心的满足了中年书生的好奇心:“最开始我并未看出,只不过后来你的剑意变得极为凌厉,其中便很明显的蕴含着大河剑意中的一部分。”
中年书生点了点头,而周老先生则是颇为惋惜的说道:“你的书生剑意本来是洒脱优雅,被你强行加入了大河剑意中的凌厉之后,不但没有体现出大河剑意中的凌厉,反而又丢失你原本的洒脱和优雅,让那柄白玉飞剑尽显阴沉和冷厉,两者皆失,就算我的境界未曾精进,如果遇到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也无力反驳。
二十年前他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风华绝代,一只脚更是早早地便踏入了不惑之境。
然而过了几年之后,他发现另一只脚无论如何都不能迈过那道门槛,于是在与飞骑军的某人达成了某种协定之后,他获得了军部的特许,来到剑阁学习,终于是将另一只脚也跨进了不惑这道困扰了他多年的门槛,然而当他进入不惑之境之后却发现双脚都已经无法在那条路上迈进了,连挪动都是极为艰难的事情,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成为了飞骑军中大将军的众多幕僚之一。
而二十年前的周兴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修行者,鲜为人知,三十几岁都不曾突破那最低的门槛。
然而受教于那名书生,他成功的突破,然后进入了天枢院,成为一名极受尊敬的大念师,最后还有幸成为了天枢院中的长老。
那些日子,终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他风华不再,他也已经苍老至此。
风华是一指流沙,而苍老则是一段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