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当陈墨挥完第三剑的时候,那柄本就不大的红色血剑便只剩下短短的一个剑尖,而红色的剑尖几乎已经贴上老人的鼻尖。
但终究还是没有触到。
只剩一个剑尖的红色血剑就停在那里,仿佛还在努力的挣扎一般,然而连续被斩了三剑之后的它已经没有办法再突破面前那名大念师的防线。
周兴左手袖袍一挥,血剑仅存的剑尖从周兴的身侧划过,在离开周兴身侧之后又恢复了最初的速度,然后无声地没入附近的一颗郁郁葱葱的红杉树的树干中。
没入树干的红色血剑在那棵碗口粗的红杉树的树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地伤痕,仿佛一名七尺壮汉被刀在身上割了一道不到一寸的小伤口一般。
树干上的伤痕还有一丝血迹,不过树木不会流血,那血迹自然就是那柄红色血剑留下的。
就在血迹的四周,红杉树的表皮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干枯,并且极为迅速的扩散到树枝树叶之上,就像那名中年书生刚才那变得干枯的手掌一样。
树叶纷纷干枯变黄,而树干树枝也失去了水分,甚至可以听到树干干枯开裂时刺耳的咔咔声。
就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棵刚刚还郁郁葱葱的杉树在几息之间变成了一截枯死的干木,仿佛车队在戈壁中看到的那些因为缺水而干枯的树木一样。
那柄血剑里凝结着中年书生先前强行融合的血液中的元气,虽然已经残破至此,但仍有如此威力。如果没有陈墨那三剑下去,这柄血剑即便杀不死周老先生,也能对他造成极严重的伤害,那么这场刺杀也会迎来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
包括那位婢女在内的一行人此刻都是心有余悸地想象着如果那柄血剑触到周老先生苍老的面颊,并且在上面留下血痕之后的样子。所幸的是,那位老先生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这也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周兴此刻脸上的表情却难以看得出一丝轻松,看到那棵树枯死的整个过程之后,周兴就抬起自己苍老的手指指着远处那棵树,脸上流露出的惊讶之中仿佛还带着一丝丝的愤怒,嘴唇微微地颤抖着,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手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陈墨的脸色也很难看。
在最关键的时刻挥出极为迅捷的三剑,以极为简单的方式化解了一场极大的危机,拯救北魏的平阳公主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与一念之间。
此刻的陈墨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去掸一掸衣袖,然后极为潇洒的甩一下鬓角的碎发,用一个救世主的形象来面对整个车队。
但陈墨并没有一丝的笑容和轻松。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三剑有些过于消耗体力,陈墨的额角已经隐隐有一些汗迹,用袖口擦了擦,才感觉额角一阵凉爽。
“飞骑军。”
“飞骑军的统领孟起。”
“大河北岸的镇国大将军孟起!”
当那位婢女说出飞骑军的名字之后,陈墨就已经意识到,周围的死士和那位大剑师应该就是飞骑军那位大将军的手下。
飞骑军的人,便是那位镇国大将军孟起的人。
说到孟起,人们就会第一时间想起令人敌人胆寒的飞骑军,而说到飞骑军,人们也会极为自然的想到孟起。
作为北魏三位权柄最重的将军之一,孟起的武功霸气威武,不可一世,战功卓著且在战场上以骁勇善战著称,现如今统领着北魏南侧也就是河畔大营中的几十万大军,驻守北魏南方的边境。
即便此人冷漠蛮横,嚣张嗜杀的恶名也为世人所熟知,但北魏的上上下下却都在刻意的回避不谈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除了孟起之外,还有谁能让北魏的南方边境看上去如此让人放心踏实。
最重要的是,无论孟起做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闯出什么样的恶名,但始终不会流传出他对北魏的齐氏皇族不忠的传闻。
手握重兵,臭名昭著,忠心耿耿。
这三个词放在一起似乎有些不搭,放在孟起身上却极为恰当,而且这也是为什么汴京城中弹劾他的奏章漫天飞舞,他却依然能获得汴京城里那位年龄小城府却极深的小皇帝宠信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陈墨对这位孟起大将军如此关注自然不是因为他对那位将军有多么的崇拜尊敬,也不是因为对他的恶名有什么不满亦或反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继承了这个稚嫩的身躯,在记忆中见到那名红发女子之后,陈墨便记住了这个仿佛被血液浸泡的时间太久而显得极为阴戾嚣张的名字。
而那个让陈墨迷惘的问题当中,有一个已经知道的答案就是孟起。
陈墨不知道孟起为什么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河畔大营,也不知道为什么孟起无论什么时候不会脱掉那件贴身的寒铁宝甲,更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当年那件事里为什么他会恰到好处的出现。
正是因为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陈墨对孟起很了解。
比如孟起那张残暴嚣张的脸孔下面实则是一颗极为聪慧冷漠的心脏,嚣张嗜杀是无法否认的事实,然而就如同每次作战都不会与其他部队配合一样,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所以无论如何那位孟起将军也不会把刺杀公主这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交给一名明显不可能真心服从于任何人的傲气书生。
他一定会派自己的嫡系来观察者战场的一举一动,然后在某种关键的时刻以一种胜负裁决者的身份突然出现,然后达成目的。
现在每个人在经历了那名书生临死前的反戈一击之后,身上最后那一丝一毫的力气也用尽了,而此刻也正是所有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在陈墨看来,此刻对于敌人来说就是整场战斗中最为有利的时机。
老人突然极为痛苦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俯下身发出一阵阵的干咳声,而地上则是隐隐可以看到极为明显的几个血点子。
这时候每个人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势似乎并不是那么乐观。
几名侍卫在那位婢女的示意下,强挺着站起来去扶着老人往那辆唯一完好的马车走去,而那位婢女则是看到了一旁在地上瘫坐着的一名蛮人。
陈墨在此刻并没有去管那位周老先生,也没有去理那位婢女,而是仔细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或许刚才没有动手是因为老人看上去依然稳健,可是现在……
附近的那名蛮人的身上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胸口处有一道极长的刀伤,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腹部,黑色的皮肤微微外翻,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看上去极为凄惨。
此时那名蛮人用手支撑着上半身,正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伤口却极大地阻碍了他的动作,于是女命婢女便提起裙摆,向那边走去。
可是刚迈出第一步,就听身后一个令她十分讨厌的声音响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