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一直觉得自己对于面前轮椅上的老人已经足够尊敬和谦卑,但看到身旁跪拜着的两人如此惶恐地拜倒在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太过无礼了。
不过不知者无罪,陈墨只好佯装完全不了解面前情况的样子,而脑袋里则是飞快地思考着老人可能的身份。
“滚。”徐青木嘴里淡淡地说出了这个字。
陈墨一大清早已经听到这个字无数遍,然而显然是面前轮椅上坐着的老人说的话最为有效。
拜倒在地的两人对于老人的这个滚字非但没有怨念,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这一点陈墨从他们背后一瞬间就汗迹斑斑的衣衫上就能看得很明显。
二人赶紧跟面前的老人匆匆道了一声谢意,随后便有些慌乱的离开。
老人的轮椅来到桌前,看了看桌面上有些微凉的茶水,对着陈墨身后的谢雨霏说道:“小姑娘,给老朽重新沏一壶茶可好?”
“哦?哦!”谢雨霏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被老人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听到老人的吩咐也不敢怠慢,赶紧捡起茶壶小跑着去后院烧水了。
“小家伙,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徐青木语气平淡,大早上起来的陈墨已经在这个桌前陪人聊了好久,不过听了老人的话之后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便径直坐下。
陈墨并没有开口说话,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陈墨这个一直没什么顾客的画坊突然来了三个人,通过前两个人的表现,现在陈墨打死不相信这个老人是来买画的了,既然有事来了,而且陈墨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便只好等着轮椅上的那位开口了。
“陈墨,名字不错。可是你真的要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吗?”轮椅上的老人用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晚辈不知道前辈的来意,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况且我与前辈素昧平生,晚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陈墨尽量表现出一种恭敬的神态,但陈墨明白自己的话对于面前的老人来说完全算不得恭敬,于是陈墨便悄悄按住了剑柄,甚至想到如果面前这个瘸腿老头要赶自己走,自己便毫不犹豫的带上谢雨霏就走。
陈墨的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徐青木,不过徐青木从天枢院那里并没得到陈墨的详细信息,不敢太过咄咄逼人,加之一直都是被所有人尊敬有加的徐青木极少遇到陈墨这种硬骨头,反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心情倒也不错,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说的倒是在理,是老朽太过唐突了。”
“老朽叫徐青木,没什么品级,就是在这汴京做了几十年的院长而已。”
“徐前辈不要责怪晚辈无礼,毕竟这汴京城里人极多,三教九流之辈也比比皆是,不过晚辈还是想问一下……”陈墨面露犹豫之色,不过还是说道:“徐前辈在什么院高就呢?”
或许是觉得陈墨的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过于荒唐,徐青木少见地哈哈大笑,说道:“你不是汴京城的人吧?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朽并不是在皇宫内的枢密院,而是天枢院。”
“天枢院?可是周兴周长老所在的那个天枢院?”陈墨不是没想到这茬,不过听到老人亲口说出来还是吓了陈墨一跳,陈墨虽然是第一次来汴京,然而听说天枢院却不是第一次了,就在这次来汴京的路途之中,遇到的周兴便是天枢院的长老,于是陈墨本能的就对天枢院有了那么一丝的好感,更是对徐青木尊敬有加。
“哦?没想到你还认识周长老。”徐青木点了点头,说道:“周长老确实是我天枢院在册的长老之一,不过是专门服侍公主的,由此看来,你这小家伙还与公主殿下有着不小的渊源。”
陈墨苦笑了一声,说道:“前辈就不要说笑了,公主殿下岂是我能见到的……”
“罢了罢了,我还有正事要说。”徐青木轻轻搓了搓指尖粘上的灰尘,说道:“昨天是什么人来了你这?”
陈墨微微一犹豫,还没等开口,徐青木便再次说道:“那人并非我北魏的敌人,无需隐瞒。”
陈墨心想:你要是知道还何必问我?不过这种话也就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陈墨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昨日来的人自称是——三山道长,想必徐前辈应该能知道。”
“三山道长?”徐青木眉头一皱,花白的眉毛都纠结到一起,过了片刻,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大笑道:“好一个三山道长,好名字啊!”
陈墨倒是没觉得三山道长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的,反倒是觉得并不怎么好听,甚至有点难听,以至于陈墨对于徐青木的审美观产生了极大的质疑。
“对了,这个……三山道长,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老人家是我师傅。”陈墨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这次轮到徐青木惊讶了,似乎完全不相信陈墨的师傅是那位三山道长,问了一句废话:“真的?”
陈墨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露出马脚,于是很干脆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如果前辈您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我师傅。”
说出这句话之后陈墨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生怕面前的这个老家伙真的认识三山道长,不过很快徐青木的话便让陈墨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跟你师傅虽然算不得敌人,但……也不算熟人。”徐青木有些尴尬,然后盯着陈墨看了一小会,说道:“你这心性算得上是一流,可是这修行资质……只能算是中等而已。”
徐青木枯瘦的手指在陈墨没有丝毫反应的情况下,倏地点到了陈墨的眉心,陈墨也不敢乱动,额角的汗顿时流了下来,好在徐青木并没有想伤陈墨的意思,说道:“你似乎只有初识的境界,而且似乎是刚刚到达初识……”
徐青木很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这么大了才初识,连中等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