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大仁承认自己判断失误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他们走了一段路停下了。”
“他们转身了。”
“现在他们在往回跑。”
“跑得很快。”
“天,他们冲着树林这边来了。”
…
“我就说你的秘书有问题,你还不相信。”
这回轮到林大仁高兴了。
“先离开这里。”
孟副镇长神情低落,秘书的背叛刺痛了他。
等到缉私队的人赶到树林时,林子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他们扑了个空。
“人不在这里,我们没见到他。”
为首的小胡子紧急打电话汇报。
“继续找,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电话那边是个公鸭嗓,声音严厉,没有罢休的意思。
“是。”
小胡子无条件服从。
“大家散开,把林子给我仔细搜一遍。”
他带领缉私队那伙人在树林里拼命寻找踪迹,想通过树木擦挂痕迹和地上脚印,判断出孟副镇长的去向。
一伙人在树林里像无头苍蝇乱窜时,孟副镇长和林大仁几个人已经出现在野鸭湖边。
“怎么又回到这了?”
林大仁责怪地看看孟副镇长,这次是他在最前面,明显带错路了。
“就是要回到这里。”
孟副镇长没有糊涂,他是有意这样做。
“你不怕他们杀回马枪?”
要是那样,他们几个谁都别想跑,正好像饺子一样被包圆。
“你没听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孟副镇长像头狡诈的老狐狸,谁说老师不如人,今天就见到了大神。
“有道理,”林大仁也曾经听别人提到过这句话,他望望四周,朝马克思和二毛一招手,“准备,脱衣服,脱裤子。”
“干什么?”
马克思一愣。
“你没听镇长说,”林大仁觉得马克思不专心,“要在最危险的地方才能安全。”
“这和脱衣服脱裤子有什么关系?”
马克思还是不明白。
“这里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那里才是。”
林大仁指着野鸭湖。
望着眼前的湖水,马克思顿时直眼。
“快点。”
林大仁身上有纱布,没法脱掉,所以他盯着马克思催促。
“小生认为还是再考虑一下。”
马克思打了个哆嗦。
“考虑什么,下水就安全了。”
林大仁生气,马克思怎么不领会自己的好心。
“对我们来说,安全不是第一位。”
马克思心想我们的小命才更重要。
“还有什么排在安全前面?”
林大仁皱皱眉。
“反正水里很危险。”
马克思没有直接点明。
“危险是正常的,要没危险,我还不去了。”
林大仁有心里准备。
“小生觉得还是待在岸上比较好。”
马克思不同意跟着他犯险。
“你不跳我跳。”
林大仁不顾他的反对,就要采取行动。
“你不能死。”
吓得马克思赶紧抱住他。
“乌鸦嘴,谁说我要死,你死我都不会死。”
林大仁最讨厌别人咒他。
“你又不会水,下去和找死没什么区别,”马克思流冷汗,“我们两人都是旱鸭子,你不是不知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灌其凉水…”
林大仁拿孟子老人家说的话来压马克思。
“后面那句话哪来的?”
马克思不是没听过这段话,但最后一句让他疑惑。
“我加的。”
林大仁挺起胸膛,大有比肩孟大爷的架势。
马克思无语,孟子老人家的话你也胡乱篡改,当心他的后代和你没完。
“万一老天不想降大任给你,而是惩罚你呢?”
马克思想了想。
这一点林大仁没考虑到,他讨好地看看天空,“我又没得罪老天,他老人家没有这么不开眼吧?”
“谁说得准,”马克思加重语气,“人在做,天在看,也许老天今天看你不顺眼呢?”
“我还是长得很标致的。”
林大仁翘起兰花指,冲老天抛了个媚眼。
“呃!”
马克思要吐。
“其实岸上已经很安全。”
孟副镇长听不下去了,他也不希望他们跳到水里去,要不水里多两死鬼还要找人打捞,多麻烦。
“真安全?”
林大仁并不想去阎王那里做客。
“短时间他们不会回这里。”
孟副镇长给他吃定心丸。
“那我们就暂时待在岸上。”
林大仁恋恋不舍地望了湖水一眼,还是有跳下去的冲动。
“我们走远一点才行。”
马克思觉得这里离树林太近,更重要的是,林大仁似乎还没彻底放弃下水的想法,他怕待会儿这位老兄又发神经。
“我觉得这里就可以了,”孟副镇长不同意走太远,“还可以等我的秘书过来。”
“你还要等他?”
林大仁瞪大眼珠,这才知道孟副镇长来这里还有自己的私心。
“我有预感,他会来。”
孟副镇长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已经背叛你,不可能来了。”
林大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孟副镇长,他比自己还顽固不化。
“这事还不一定,如果他来了,那背叛的人就不是他。”
孟副镇长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肯来才真正见鬼。”
林大仁无可奈何,又不能扔下孟副镇长单独离开,只好留在这里陪着他等人。
“先说好,十分钟见不到人我们就撤。”
这是林大仁能够容忍的最长时间,时间一到他就要跑路。
“行。”
孟副镇长点头表示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分钟并不长,但也不短。
“你刚才通知秘书在这里和你汇合?”
林大仁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是,是树林。”
孟副镇长摇头。
“那我们在这里傻等什么,等一百年都等不来你的秘书。”
林大仁鼻血都差点气出来。
“他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孟副镇长胸有成竹。
“他是秘书,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林大仁没好气地说。
“这你就不了解了,一个好的秘书,能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够忍人所不能忍,想人所不能想;能够披荆斩棘,赴汤蹈火;能够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能够为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奋斗终生…”
孟副镇长说到对秘书的感觉,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停,打住。”
林大仁实在受不了,这哪里是秘书,简直是当代楷模。
“哪有这样的人?”
马克思也不相信。
“我的秘书就是这样。”
孟副镇长忍不住骄傲。
林大仁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是念念不忘自己的秘书,原因在这里。他摇着头打击对方,“就算再好也没用,他肯定投靠别人了。”
“不会。”
“会。”
“不会。”
“会。”
随着两人的争论僵持不下,现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我能发表一下看法吗?”
林大仁背后出现了第三方声音。
“不准。”
他怒目回头,不知道马克思和二毛谁在说话,难道自己代表不了你们。不过他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代表错了对象,说话的既不是马克思,也不是二毛,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分头男人。
“你是谁?”
林大仁吓一跳。
“你们不是在说我吗?”
小分头已经站在他身后静静听了一会儿。
“谁在说你,”林大仁指着孟副镇长,“我们在说他的;;;”
“秘书,我知道,”小分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孟副镇长的秘书小谢。”
“你有胆,还敢来这里?”
林大仁抬头望望,太阳很正常,是从东边出来。
“为什么不能来?”谢秘书一脸疑惑地望望他,然后又望望孟副镇长,“孟副镇长,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吗?”
“是我打的,”孟副镇长刚才还在一个劲地盼着秘书出现,现在真正见到秘书,他反而平静下来,“有些话我要问问你。”
谢秘书双手标准竖立,静听领导问话。
人比人得气死人,看人家这专业化的下级素质,林大仁羡慕嫉妒恨,他一百年都学不会。
“是你告诉缉私队那封举报信的事情吧?”
审问开始。
“孟副镇长,冤枉,我没有。”
没想到案情一开始就不顺利。
“不是你泄密,缉私队的人怎么知道我有举报信?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谢秘书咬牙嘴硬。
“前天我回办公室时,房间里只有你在,那封举报信除了你和我,其他人都没看见。”
孟副镇长当时就把举报信收起来了。
“你说前天?”
谢秘书回忆起来。
“你别说不记得了。”
孟副镇长堵住对方的口。
“我进房间就看见了那封信,”谢秘书没有否认,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泄密事件变得微妙起来,“不过看见那封信的人不止我一个。”
孟副镇长不动声色地看林大仁一眼,情况果然有了变化。
“还有谁?”
他立即追问道。
“镇办主任也看见了。”
“他来干什么?”
孟副镇长一皱眉。
“他来通知你开会,你不在他就离开了。”
“举报信他打开看了?”
“这倒没有。”
“他没有看信,怎么会知道内容?”
虽然和镇办主任一向不和,但孟副镇长还得排除了他的嫌疑。
“王副镇长也看见了。”
谢秘书又说出一个人。
“不是他。”
孟副镇长心中一喜,但经过一阵问询,还是打消了怀疑。
“李乡长。”
…
“魏干事。”
…
“朱部长。”
…
“怎么这么多人?”
自己的镇长办公室快成集贸市场了,一场小小的泄密事件审成这样,孟副镇长傻眼了。本来想问清楚谁是泄密者,现在是越问越不清楚,没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