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请!”
看着高岱那一副请君品尝的殷切模样,孙策还真是不能拒绝,他几乎想要捏住鼻子喝下去,但想想这样太不礼貌,于是屏住呼吸,强自灌了一口。“咦?”孙策有些惊奇,这“茶粥”有茶叶的清新,但也有葱姜蒜的味重,喝起来味道的确有些怪怪的,但却并非像它的卖相那般难以下咽,倒也能够喝得下去。
“提神醒脑,果然是好东西!”这“茶粥”虽然不是很难喝,但喝茶喝成习惯的孙策,对这“茶粥”还真是没有多少喜爱,称赞了一句,就急忙转移话题,道:“策久闻先生乃是当世大才,精通儒家典籍,尤善《左传》。策近日也在精研《左传》,只觉得《左传》博大精深,厚重如同山岳一般,但其文深邃玄奥,策才疏学浅,难以尽窥前贤智慧,有诸多不解之处,特冒昧前来,向先生请教!”孙策这话半真半假,他这几日的确在精研《左传》,《左传》精妙,他也的确有许多不解,但若说特意前来请教《左传》,那就是假的了,孙策这么说,不过是按许贡指点,表现出对《左传》的推崇而已。
然而,有些出乎孙策的意料,听孙策谈起《左传》,高岱神色有些挣扎,像是愤怒,又似颓唐,他脸色几番变幻,半晌,他终于颓然一笑,向着孙策一抱拳,道:“多谢后将军错爱!但岱对《左传》却是没有什么研究,恐怕难以为将军解惑了!“
“嗯?”孙策也发现了高岱的神色不对,但他以为高代是在推辞自己的征召,毕竟他此番的来意,高代该知道,不是真的为了请教《左传》,而是为了征辟他为官!同时,孙策心中也是有些不悦,为了征辟你出山,我都做到如此份上了,你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莫非真的看不起我孙策吗?
“先生过谦了!先生精善《左传》,誉满江东,江东谁人不知啊?先生若说自己对《左传》没有研究,那天下就没谁有谁敢自称精通《左传》了!”
对于孙策的推崇,高岱其实也挺受用,毕竟他自己一直以精善《左传》为傲!但想到前几日,有人对自己说的话,高岱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咬牙道:“在下非是自谦,实在是真的对《左传》毫无研究,将军请回吧!”
“大胆!我家主公一再不耻下问,对你也算是礼敬有加,你却几番搪塞推辞,莫非看不起我家主公吗?”孙策还未说话,许贡就跳了出来,指着高岱的鼻子大骂。
孙策本来也是怒气上涌,这高岱果然是个孤傲的家伙!但看着许贡跳将出来,孙策反倒冷静下来,他一直就在提防着许贡,这会儿许贡跳出来,顿时让孙策心中一动,而且脑中那个熟悉的场景又再次冒了出来。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就是想不起来呀!孙策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脑袋。
高岱本就有些憋屈,自己成名十多年,这会儿居然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当年逼迫自己不得不隐居余姚的罪魁祸首——许贡,高岱的怒气顿时再也压抑不住,他拍案而起,脸色因愤怒而涨的通红,他指着孙策,喝骂道:“人说你孙策气量狭窄,容不得他人超过自己,岱本来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岱不过说是不通《左传》,你就指使这许贡侮辱与我!今日,岱拼却性命不要,也必要将你孙策虚伪狭隘的真面目揭露与世人!”
“容不得逼人超过自己”、“气量狭窄”、“《左传》”,等等!蓦然!一道闪电划过孙策的心间,他终于记起来那熟悉的画面是什么了!
这是他前世听过的一个小故事,说的是一个君主要去求访名士,他手下一个人就跟君主说,您和他讨论某事,他如果全都回答不知道,那他就是看不起你,君主记在心中;之后,那人又跑去和名士说,君主气量狭窄,容不得别人超过自己,他若是和你谈论某事,你就回答不知道,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名士也是信以为真。之后,君主找名士谈话,名士果然一问三不知,君主大怒,将名士处死!孙策终于记起来了,这个故事里的君主就是历史上的孙策,而名士就是高岱,至于那个挑拨的小人,却是没有记载名姓,想不到居然是许贡!
被高岱大骂,孙策却是毫不生气,只是微笑听着,待高岱骂完,孙策却是突然出声问道:“先生!策来之前,是不是有人和先生说策心胸狭窄,先生不能和策辩论《左传》,策问什么,先生一概回答不知道,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孙策虽然是向着高岱所说,但眼神却是直直地盯着许贡!他发现,许贡的脸色变了,变得苍白如纸!
许贡此时的确是如坠冰窟,心底直冒寒气,他脑中一片空白:完了!孙策居然发现了!但他想不明白,孙策事怎么发现的。以他对孙策的了解,孙策这人虽然英明睿智,但却难掩身上的那股霸气,说得好听是霸气,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有些刚愎。高岱一再挑衅孙策,孙策就是脾气再好,最起码也会给高岱一些难堪,而以高岱在江东的声望,到时必然会有一大票名士出来声讨孙策,最好的结果就是孙策忍气吞声,此事平息,但孙策的威望却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孙策若是奋起反抗,只需打杀几个名士,那孙策就再也难以在江东立足,那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而高岱显然没有发现孙策和许贡的异常,他闻言有些惊奇看着孙策,问道:“你怎么知道?”
孙策点点头,他已经完全看穿了许贡的毒计,同时他也算是认清了高岱的本质。高岱是个大儒没错,说他是个君子也是可以的,若是让他治理地方,以他不下于张昭、张纮和顾雍的声望,孙策相信,他也会是个不错的地方官。但他并不是孙策需要的人才,他没有什么权谋,也没有什么军事才能,孙策招揽他最多只能收获一些名声,而经过刘繇之事,声望对于此刻的孙策来说未必见得是件好事。因此,孙策对于高岱已经没有多少招揽的心思了。而且,他也看破了许贡的毒计,孙策就想着没有在呆下去的必要了,可以告辞离开了。
“孔文先生既然对《左传》没有多少研究,策郡中也还有诸多琐事,那就不打扰先生了,策就此告辞!”说完,孙策就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而许贡脸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咬咬牙,跟着孙策走了出去。而看着就这样潇洒离去的两人,高岱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这就走了?
孙策走到门外,在马车前站定,而许贡亦是停下脚步,孙策淡然说道:“先生回去就辞官养老吧,策保你一世富贵!”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许贡看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神色狰狞,他恨声道:“一世富贵?哈哈!若非你孙策夺了我的吴郡,我许贡身为一郡太守,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现在居然屈居你孙策之下,还要向你摇尾乞怜?哼哼!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还有一计必要置你于死地!”
而此时已经坐着马车离去的孙策,正对着随行的亲兵吩咐道:“回去之后严密监视许贡,有什么动静立即向我禀报。还有,他的门客也要监!”
“诺!”
。。。。。。
孙策回到会稽已经三天了,而时间也已经是兴平二年的十一月,再有两个月,东汉就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建安!一个群雄并起、纷争不断而有人才辈出、文风鼎盛的三十一年!
“主公!正礼先生已经在豫章站稳了脚跟,长绪先生也已经担任豫章太守之职。而朝廷派来的太守朱皓和刘表派来的太守诸葛玄都被正礼先生驱逐了。”说话的是周瑜,被祖郎等人偷袭后,周瑜却并没有即刻返回会稽,而是就驻扎在会稽和豫章交界的定阳,随时监视这豫章的一举一动。而刘繇占据豫章,周瑜也没有派兵相助,而是待豫章完全平定之后,周瑜才率军从定阳回到会稽。
“嗯!”孙策点头,道:“正礼先生占据豫章,那和策占据豫章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明年的目标就是将吴郡太守陈瑀驱逐,同时剿灭祖郎等一众大盗,还江东一个安宁!”
就在这时,孙策的一个亲兵快步走了进来,走到孙策跟前,大声禀报道:“主公!紧急情况!”
“起来说话!”孙策认出这个亲兵正是他派去监视许贡的亲兵之一,他现在来向自己禀报,孙策猜测,许贡还是如历史上一般写了那封信。“有什么情况?”
“主公!许贡派门客假扮商人,想要将这封信送出去,被我等截获!主公请过目!”
孙策接过绢帛,展开一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不其然,这封信正是许贡写给曹操,让他诏孙策入许都的!孙策将信递给座下的文武传看。
“这许贡好歹毒的心思,该杀!”张昭看完信,恨声道。
“正是!许贡该死!”顾雍也是出声附和。
孙策道:“策上次已经放过他一次了,没想到他不思悔改,反而连本加利,那就别怪策心狠了!”孙策随即对着亲兵下令:“立即抓捕许贡及其门客,若敢反抗,格杀勿论!许贡的家人嘛,不要牵连到他们!”孙策毕竟是后世人,奉行的是谁犯法治谁的罪的法治精神,他不愿行株连之法。
“诺!”亲兵闻言,向着孙策一礼,然后匆匆而去。